饭菜变了滋味,顾樘照旧面不改色地用着。

宫里虽说有小厨房,到底还是要添些人才够用。

“宫里的人够不够?朕……”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沉婉已经应了:“回皇上,够的。”

“臣妾宫里的人本就不少,又只用伺候臣妾一人,实在无需再添了。”

沉婉说着就给顾樘盛了一碗汤,与他道谢,“多谢皇上。”

顾樘接过她手里的碗盏:“够用就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顾樘垂下了眼眸,也罢,他日添了人再说罢。

这般想着,顾樘又开始在心里搜罗起寓意好的物件起来。

——

用完膳,又消了会食。

掌灯时分,洗漱好的顾樘揽着沉婉上了榻。

静夜微凉,四周静默无声。

沉婉穿着单薄的寝衣躺在锦被下。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沉婉的睫毛下意识地颤了下。

顾樘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际,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可那柔软的腰肢却在他的抚摸下轻颤起来。

顾樘又轻啄了一口她的耳垂。

他握住她变得坚硬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终于准备坦白:“朕不打算……”

沉婉回望着他。

……

亮晶晶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情动。

顾樘的呼吸一缓。

沉婉疑惑地望着他,“皇上?”

顾樘握住她肩的手松了又紧。

半晌过后,他还是决定暂且不说了。她总归能看见他的行动的。

顾樘松开了沉婉的肩膀,在她身侧躺了下来,说了或许又要睡不好了。

“没什么,睡吧。”

说完他抬手给她掖了下被子。

沉婉顺从地闭上了眼。

不用侍寝,沉婉恨不得立刻进入梦乡,可是她的睡眠早就不如从前,只能先平稳地呼吸着,装作入睡起来。

许久之后。

身畔的人还是动也不动地躺在被子里,顾樘心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真正入睡时的模样。

至少,一开始没这么规矩。

——

这一夜,沉婉还是很晚才入睡。

翌日她醒来时顾樘也早已上朝去了。

里屋落满了阳光。

沉婉收拾好,用完早膳就在窗边坐了下来。

昨日顾樘在,她也没有好好地思量一番。

香兰依言端来了纸砚笔墨。

春月为她铺好了纸张,香兰开始研墨。

“今日十八了?”

香兰的动作一顿,应了声是。

没多久就是夫人的忌日了。

“主子……”

不一会墨就磨好了,沉婉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是。”

二人迟疑了会,才躬身退了出去。

笔被摆在一旁,沉婉只出了会神就抬起了自己的一双手。

阳光下,在腕子上碧玉镯的衬托下,白玉柔夷,就连她自己都喜欢看。

沉婉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润如羊脂,自己都爱不释手。

父母真是给了她一副好皮囊。

沉婉眸色淡淡地打量着自己,在否定了她这个人的情况下,还被皮相所吸引,这个喜欢该还是不少的。

以色侍人得不了几时好,可是不是也该去讨要一点。

她的皮相没那么大的用处,可是还是要有一些用处的。

沉婉想着昨日顾樘的神情,终于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一点。

在新人入宫之时还过来,或许……届时哥哥回来后,她还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或许,在帝王对哥哥的不满彻底爆发之前,好歹得先争取一下。

安乐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沉婉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她不由地停在了榻边,照着念了出来:“一——守规矩,二——以色……”

还没念完安乐就顿住了。

沉婉也倏地将纸张折了起来,她抬头瞪了安乐一眼,一语双关地责备她:“守规矩!”

安乐摸了摸鼻子认错,不过转瞬她就挨着沉婉坐了下来。

安乐好奇道:“一个人偷偷写什么呢?”

“计划。”

沉婉将折好的纸张又叠了几下,最后又探身将它藏在了榻边的柜子里。

“对付我皇兄的计划?”

“你在乱说什么?”沉婉支起身子靠回了榻上,她嗔怪道,“我怎么能对付皇上呢,多大逆不道啊。”

安乐撇了下嘴,她只略思考了一下就晓得这绝对是针对皇兄的。

安乐倒不是对她对付皇兄有什么不满,只是不满她还不告诉自己。

“枉我这段时间对你掏心掏肺的。”

安乐说着就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了另一边,“今日也来瞧你。”

沉婉才不惯她,“你定然是觉得近日宫里比外头热闹才天天往这里跑的。”

安乐被戳破了也不恼,只是转头问她:“那我对你不好吗?”

“……好。”

沉婉无奈地戳了一下跟个小孩一样置气的人。

安乐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不过她也没再逼问,只是将昨日带走的几本书放回了案几上。

沉婉翻开了最上面的书:“是啦,是讨好皇上的计划,我一个后宫里的妃嫔,连生死都尽掌握在皇上的手中,还不得努力挣扎一下。”

安乐的神情一滞,她喃喃道:“怎么会涉及生死呢?”

怎么不会呢?

她的生死在皇上的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哥哥呢?

再说了,除此之外,那些本就该属于哥哥的一切难道就要放弃吗?

沉婉合上了书。

瞥了她一眼:“见过杀鱼吗?”

安乐摇了摇头。

“那鱼被放到了案板上,还要扑腾两下呢。”

“就算他日……我”沉婉顿了下,就算她与哥哥成了这案板上的鱼,“可我也得事先挣扎一下啊。”

“可……”安乐急道,“可皇兄绝不会杀你啊,先前也只是失宠而已,如今不也渐渐复宠了吗?”

沉婉嗤笑了一声:“傻……”

她看了眼单纯天真的安乐,心想这才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这早已不是失不失宠的问题了。

“我才不傻……”

安乐也猜到了些不能言说的理由。

在他们的腥风血雨中,她被挡在了门外。

正说着,已经在外头逛了一圈的小白回来了。

看见沉婉,它嗷呜着跑了过来。

却在半路被安乐截了胡,她弯腰将它抱了起来,小白蹬了蹬腿,安乐掂了掂它的小身子,不开心地道:“好歹咱们原先也算一家人,倒是将我忽视得干干净净!”

“嗷呜~”

小白只是扑腾着要到沉婉这边来。

“小没良心的!”

“昨儿它差点给皇上的靴子咬了,我得给它立规矩了。”沉婉嘴上这般说着,手却诚实地接过了直叫唤的小白。

闻言安乐瞬间瞪大了双眼:“咬皇兄?”

沉婉纠正道:“是皇上的靴子。”

一样一样,安乐的眉一挑,伸手点了点小白的额头,“没瞧出来啊,胆这么大啊,还会给你主人出气呢?”

“又乱说什么呢,昨天给我们吓坏了,”不说宫里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是一只咬了皇上的小狗,定然不会被留下。

沉婉摸着小白的背,“总归不好。”

“再说了,这次是靴子,下次指不定就是衣袍了!”

“它还小,好好教它就是了,不用太担心。”

安乐又摸了一把小白圆鼓鼓的肚皮。

“这是知道皇兄一来它就要被抱走,它是在给自己出气呢!”

“不是,它就是好奇而已,况且我也一直在纵容它。”

说到这个,沉婉又想起昨天它孤零零一个被丢下的场景,叹了口气,“没有在兄弟姐妹身边,还不得自由……”

“真不知道当初留下它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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