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了让外人信服纪兰芷外嫁一事,在乡下庄子隐居的那六年,纪兰芷没有一年能回侯府探亲。
盛氏每到新年就万分想念女儿,常常背着人抹眼泪。
盛氏挂念纪兰芷,逢年过节偷偷瞒着纪侯爷给女儿送吃的。
每一岁的四时八节,盛氏都会为纪兰芷准备几匣子豆粉元宵,新打的年糕,栗糕或冰镇的荔枝,甚至还有几抬枣木食盒装了蜜豆馅儿的月饼。
季嬷嬷跟着下乡送细点,纪兰芷焦心地说:“若是让柳姨娘知道母亲私下给我开小灶,恐怕又要做文章,闹到父亲那里。”
季嬷嬷含笑:“二姑娘莫要担心,这些果盘吃食都是奴婢们包好的,不经大娘子的手,没人能发现。”
纪兰芷没有说话,她只是探出纤纤细指,抚了一下食盒外包袱布的花结。
小时候,盛氏交过她如何整衣,给帕子打花结。这些送来的食盒布花结,分明是盛氏亲手打的。
阿娘劳心劳力,只怕她吃不饱穿不暖。
想起旧事,纪兰芷眼眶生热,隐隐有泪意。
夜深了,丫鬟晴川服侍纪兰芷沐浴更衣,又给她添了一层加棉的锦被后,吹灯离去。
纪兰芷睡在软枕上,手掌紧握成拳,抵住眼皮,眼泪从腮边滚落。
夜里,她梦到了七年前的事。
那一年,纪兰芷十六七岁,才貌兼全,又是嫡母盛氏养大的娇女,上门提亲的世家公子险些把门槛踏破。
老夫人一心想家中两个孙女高嫁,可他们建康侯府前身不过是乡下人。
曾祖早年跟过两趟镖,练了一身武艺,凶年饥岁的日子跟了只是草莽枭雄的无上皇,被编入起义军队,几人一同戎马关山,开国建业,履立战功,这才在圣人犒赏三军时博来一个侯爵之位。
纪家泥腿子出身,祖上没有文人雅士的根基,老夫人想要让孙女们芳名远播,只能借助清澜盛家百年文士的书香气,这也是纪侯爷看盛氏再不顺眼,也不会轻易休妻的原因,他们需要清贵世家的美名。
自此,每年夏至,老夫人都会让两个女孩儿结伴去外祖盛家消暑,同盛家女孩们一块儿玩耍。
待回京城的那一日,纪兰芷受了风寒,想在盛家将养几天,纪晚秋怕错过祖母的寿诞,决定先行一步。
也就是在纪兰芷独自回京的途中,她出了事。
盛家位处中州,回京要渡海,纪兰芷的大船在经过一片海礁时,恰巧被海寇劫了船。
养在春闺里的名门贵女,怎知那段时间天灾地荒,到处都是匪寇与流民,而地方官吏为了政绩,纷纷知情不报,养匪为患。待地方戍边节镇借助匪寇作乱,行诸侯割据地方之实的时候,早已酿成大祸。
一时间,国家内乱不止,一封封军情急报快马加鞭送进皇城。朝廷急,地方官急,各路兵马对峙,兵戈扰攘,战役一触即发。如此紧要关头,各地官吏严阵以待,等圣人的口谕,等中枢派来的钦差发号施令,到处都忙得焦头烂额,便是世家高门来府衙报官,也压根儿没人顾得上找纪兰芷。
就这般,纪兰芷无人搭救,又生来一张得钟灵独秀的美人脸,被海寇带回了本营,当匪首的压寨夫人。
海寇头子见色起意,明知纪兰芷是世族贵女,也不肯放人。他背后有藩镇撑腰,半点不怵官吏追捕,当天晚上便要拉纪兰芷拜堂成亲,成其好事。
纪兰芷再如何大胆,也不过是个及笄没两年的小姑娘,当场吓得眼泪涟涟,唇瓣用力紧咬,才不至于泄出哽咽。
熟知风月事的小弟看到纪兰芷哭得我见犹怜,担心她会为了保住贞洁自.残,立马给大哥出主意。
“这些贵女三贞九烈的,要是真咬舌自尽,大哥你新婚夜都不尽兴,不若逼她服药……待药效起来,不从便死,她怎样都会顺了大哥的意。再说了,女人不都一个样,等她见识了大哥的雄风后,怎会不拜倒在您的胯.下!”
贼头子奸滑一笑,摸出那一枚从青楼老鸨那里讨来的媚.药。
他掐着纪兰芷纤细的脖颈,强行把脏手挤到她的喉头,逼她服药。
纪兰芷吞药后,干呕不止,没一会儿,她的口齿塞布,手脚再次被人五花大绑。
贼头子拍了拍纪兰芷的脸,脸上横肉颤动,眼中流露厉色,笑说:“小美人,可别想跑,这丸药重,若没有我当解药和你好好爽上一晚,你必爆体而亡。”
纪兰芷撇开头,气得眼泪又落下来。
她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大大取悦了贼头子。
一伙人哈哈大笑,走出新房,勾肩搭背去院子里聚众喝喜酒。
等人都走干净了,纪兰芷松一口气。她从袖中取出那一柄插在发髻的杏叶簪,小心地挪向腕骨的绳索,一点点割开绳子。
纪兰芷松了绑,又尝试去吐药,然而出了一地胃液黄水,什么都没吐出来。她不甘心,搜刮一遍房间,从各个角落搜出一些没被贼子包圆的细软,小心藏在身上。
纪兰芷手无缚鸡之力,不敢用簪子刺伤贼头子,以免她杀人不成,又犯了众怒,下场会更为凄惨。
纪兰芷也不会为了保全家族颜面而自尽,她没有这么高洁,她很怕死。
为今之计,只有逃跑。
纪兰芷刚溜出堂屋,迎面便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小娘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借着月光,仰望眼前的男人。
来人身穿海匪的衣裳,腰上别一把长刀。五官平平,颊侧还有一道长疤,但男人的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手臂肌肉虬结紧实。一双狭长凤眼冷淡扫来,自带凌人威压,看得纪兰芷心头一跳。
没等纪兰芷开口,她的身后又亮起了火光与凌乱不堪的脚步声。
贼头子追来了!
纪兰芷无可奈何,只能抱住眼前这个小喽啰的手臂,她楚楚可怜地哀求:“我、我不愿嫁给贼头子,壮士带我走,我今后便跟着壮士,如何?”
纪兰芷频频抛送媚眼,眼睛都要眨酸了。
她想,她自小便貌美动人,深知她的美貌便是一记杀器,世上又怎有男人能抗拒她的姣好容颜。
也不知小喽啰是真中了纪兰芷的美人计,还是旁的缘故。
对方犹豫一瞬,还是揽住纪兰芷的腰肢,施展轻功带她轻巧跃上屋檐,两人蹿房越脊,很快逃离了此处。
再次落地时,纪兰芷因双脚凌空太久而被吓得腿骨发酸,险些跪地。
她只好再度抱住了男人的腰。
纪兰芷从来没有和外男靠得这般近,幸好对方身上除却一点海水的咸味,并没有其他海寇身上那股催人作呕的鱼腥味。
没等她松手,对方已经先一步松开她了。
“往前走十里地,会有进县的渡船,你进县再寻车马行,会有车夫载你回家,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去镖局里聘个师傅护送一路。”
小喽啰的声音清正,说话条理清晰,半点都没有想要强留纪兰芷服侍他的意思。
纪兰芷不免有点困惑,又有点羞赧,为她方才把好心人当成了想占便宜的登徒子感到羞愧。
不过……纪兰芷环顾四周,此处没有客栈与人家,唯有月华照出田埂与山路朦胧的影子。
她心里惴惴不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深山老林里的野禽,纪兰芷不敢独自进县。
“这位郎君可否护送我一程?我、我身上有银钱,不会克扣郎君。”
对方没有应下纪兰芷的话,只拱了拱手,说一句:“告辞。”
纪兰芷留不住人,只能壮着胆子走山路。才走两步,纪兰芷忽然觉得腹中犹如火烧,手脚像是陷进棉花里,柔弱无力,鬓边发起了虚汗。
纪兰芷想起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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