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

  苏州学院的大讲堂内,各地大儒,孔家北宗,南宗依次而来。

  泾渭分明的坐在了讲台下的座次中。

  而在讲台的一角。

  苏州府衙的书吏早已备好了笔墨,翘首以待。

  面对着这三方人马,书吏的眼中满是敬仰和唏嘘。

  这种在旁人看来没出头之机的闲差,对他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只可惜。

  就连这样旁人不乐意来的差事,府衙也严格按照安排,让七名书吏轮流而来。

  多好的求学机会啊。

  倘若当年他要有幸,能在这么多位大儒和饱学之士的文辩中熏染,即便不与在座任何人扯上关系,只凭从这学到的学文,这些年,他也不至于蹉跎到只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了。

  只是不知为何。

  明明已经持续了月余的文辩,大家应当早就习以为常。

  偏偏今日的文辩气氛在他看来,总莫名有些紧张。

  一众人进来了。

  却无一人率先走上讲台,阐述自身的查阅校订之译本,与他人相辩。

  就好像必先还你争我抢,展露才学的高台,宛若变做了死囚临行前登上的处刑台一样。

  “可有才俊愿意欲先登台?”

  宋濂在台下坐了一阵。

  看见大学堂中众人无一人起身,便坦荡笑着说道:“如若无人愿往,那老朽今日就厚颜争此先了。”

  终于。

  在宋濂发言之后,在场气氛都为之一松。

  就在孔家北宗,心中窃喜,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给这一位曾经的太子之师,如今的大儒领头人使使绊子,作下马威。

  更打算以此为标准,更加猛烈抨击其他人,卡他人“脖子”时,孔家南宗却站起一人道:“宋师莫怪,还是让后进先亮个相吧。”

  孔议站起了身。

  冲着宋濂微微一礼,目光扫过一旁的孔讷和北宗子弟,带着一股自信的微笑走上台前,再对在座所有人拱手作揖,这才整理了一番衣袍坐下。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妻之愚,可以与知焉…”

  这一段是中庸中的内容,节选自《礼》,自宋时起被单独摘出,列入四书之中。

  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而今更是被定为官学。

  要想为其校订释义,简单的中译中显然是无法达到教化的要求的,必然还要引经据典,利用如今的标点符号,将原先的长段分隔,再讲解其中含义,把每一段,每一句,乃至每个字儿都讲解透了。

  并且得通过在场众人的质询。

  哪怕一丁点的错漏,谬误,都会被打回来。

  比之后世的毕业论文答辩,严苛何止百倍。

  毕竟后是学生答辩过与不过,除了你和你的老师,家人,根本无人关心。

  但这儿不同。

  这是在校订官学。

  在场的可都是整个大明最顶尖一撮的饱学之士,在士林中都享有盛名。

  倘若之前他们的争辩还能无所顾忌。

  而今在得知,他们所有的译文都将记功,成为他们日后争夺官学校订本中署名评定的砝码,他们哪还能舍得出去。

  尤其是一旁的书吏还将全程记录他们的发言。

  倘若自己被人辩的哑口无言。

  任何一点谬误,被有心人算计传谣出去,对个人,乃至对整个家族声誉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若被天下读书人传出,为他们校订官学之人,竟然是个欺世盗名水货的名声,他们可都是要被钉在读书人的耻辱柱上的。

  在场的人不会想不明这一点。

  所以宋濂才欲舍身做个表率。

  毕竟他是太子之师,也是如今官学校定的领头人,即便是孔家南北两宗,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只要他在前打开了局面,后续之人承受的压力就会减缓许多。

  毕竟即便有人想捣鬼。

  所求也不过是想减少差距。

  使绊子也得有个限度。

  真延误了官学校订,就是素来享有盛誉的孔家也担不起这个则。

  就是没想到。

  南宗的少族长会突然出面卖好,给他兜了个面子。

  但即便如此,倘若孔议的译本中含有错谬,误人子弟,宋濂该说还是要说的。

  只是身为南宗的少族长,孔议的水平显然不负众望。

  一番校订下来。

  不论是旁针博引的典籍,还是原文断句,用词的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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