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逃走了。

感应真不是个好东西,它看起来像是能让人拉近距离的存在,让你清楚的看见我,发现我,但只是看见,而不是共振,你与我的同频共振。

你只能发现我,却不能完整的与我同在。

柯巫骑着机车行驶在荒野中,她没由来地眼前忽然闪过陆桑一的身形。

那是她刚到中心城时救下了陆桑一,他当时的表情,瞳孔,甚至是搭在心口前的手指好像都在微微颤抖。

简直就像是,共振。

——陆桑一和柯巫产生过感应共振。

-

监禁室。

滴答,滴答,水珠沿着墙角往下滴落。

陆桑一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最开始他还能保持冷静在心里计数,可长时间的寂静下,他耳边不断嗡鸣作响,身处在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人很容易恍惚走神。

尤其是他一直以来都在用忙碌麻痹自己,不敢有片刻的喘息,他只要停下来,大脑便会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

他从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一停,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把他放在火上炙烤。

陆桑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额头蹭过地面粗糙的颗粒凸起,留下疼痛感。

恍惚间,耳边传来遥远的回音,是一个女人在失神地说着话,这声音他很耳熟,是来自于杜风伊的。

“我会带着她离开,不知道去哪里,我想在去哪儿她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在吃人的地方就好。”

“一部分给你,一部分给我,就当做是她吧,尸体没有找到,遗物也算是承载了她的灵魂,我希望她下辈子能在正常的普通人家庭生活。”

杜风伊抱着暖木色的小盒子,怔怔地望着远处,视线没有落点,窗外是一片灿金色的落日余晖,她穿着一身肃穆而庄重的黑绒长裙,仿佛刚参加完葬礼。

她正式和陆桑一告别。

“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不要试图找我和她,我们都不会再回来了,就当我也死了吧。”

陆桑一沉默片刻,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许久才说:“你的身体......”

杜风伊:“反正是好不了的,我现在是个弃子,不会有人管我了,纪朗更不会找我,我对他们的最后利用价值已经被榨尽,恐怕死在他们面前都会嫌碍眼。”

挽留的话说不出半句,陆桑一只记得杜风伊留给他一个孤冷的瘦影。

她说:“再见了陆科长,我想这辈子大家也不会再见了。”

这天,是柯巫的葬礼。

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滞涩,天暖洋洋的,连傍晚时分的落日都异常漂亮。

灿金色的余晖铺展在天边,烧红了每个人的眼底湖泊,水面波纹起伏,金光跃动。

一切都仿佛是在说,这不是葬礼,而是一场欢送会。

可这场余晖之火烧了陆桑一足足三年。

柯巫的死一直是个谜,尸体没有找到,死亡现场没有任何留痕,种种疑点困扰陆桑一很久很久。

她不该就这么简单的死了,而且还没有任何痕迹,柯巫一向聪明,如果是被胁迫,她会留下记号。

但无论陆桑一如何翻找柯巫存在过的地方都发现不了任何线索。

所有人都告诉他,柯巫死了,真真的死了。

她的部分遗物被陆桑一丢进火里烧成灰,然后分成了两份,一份杜风伊带走了,一份则在陆桑一这里。

他想,他应该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桑一浑浑噩噩的活了两年,维持他活下去的念想就是柯巫提过的——新纪元。

在柯巫死前的一段时间里,她偶尔会提起几个字眼。

【我想看到新的世界,现在的世界好没意思,虚假又无聊。】

【人也很无聊,他们只会互相争斗,厮杀,如此反反复复。】

【辐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总觉得这个星球无药可医了呢。】

柯巫想看到新的世界,焕然一新的新世界,人与人之间不再是尔虞我诈和利用。

陆桑一仿佛找到了新的活着的方向,抱着这仅剩的执念吊着自己活着。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吊着自己直到死的那天也挺好。

但往往事与愿违,他总是不能如愿。

在某次出任务收队的时候,陆桑一没上车跟着离开,他调转方向走入了人头攒动的集市里,一条青龙的浮光投影在人们头顶盘旋,鳞片仿佛触手可及。

陆桑一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他逆着人流站在全息投影中,出神地注视着投影。

就在这瞬间,叮——

有人从他身侧经过,没有触碰,陆桑一的心底却传来前所未有的共振,震感从心脏一路流过手腕手心的脉络,他指尖都在发麻。

共振。

陆桑一独有的感知,这是他从小就有的功能,在长久被驯化的过程中已经被训练的很灵敏。

他只需要牢记某个人,然后静心感应,如果这个人在他附近,他就能感应到。

感应与共振同时发生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就在他身边。

刚刚他在看全息投影的时候,在想一个人。

那个人就在他身边。

他在想柯巫。

发愣的间隙,身边有人撞了下陆桑一,这才把他撞回神,他骤然回头,人群熙熙攘攘,乱哄哄的,陆桑一只能不断拨开阻挡在面前的人去找刚才与他错身而过的人。

没有任何熟悉感,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人的模样,可感应共振出现了。

是来自于柯巫的共振。

震得他手指发抖,呼吸乱了。

但不知怎么的,无论陆桑一怎么在人群里反复挤来挤去,拽着一个又一个人问,答案都是否定的。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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