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抢婚
孙凌武坐于书房,账本翻了又翻。
孙镇伟从别苑回来,朝书房里的人恭敬拘礼,“父亲。”
孙宅宁静,月色过了院墙,孙凌武多心谨慎,不免多嘱咐道:“李家铺子那批药材得赶快转出去,填补亏空,不若四大家族的管事若是下来查账,就不好交代了。”
“父亲放心,孩儿已经联系了药商,且不说能不能卖个高价,脱手了才是要事,李家药材自然是上等的。”
“这些年来,曹氏因水路货运占据了清平镇大头生意,咱们孙家也只能忍气吞声,燕王与朝廷不对付,眼下虽是平息,万一这仗日后打起来,药商便是稀罕买卖。”
“若非咱们与燕州那边打不开商路,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让李奇庆深陷囹圄,逼迫李慕婉嫁入孙家,从而利用李家的人脉打通燕州药商与孙家的合作。”孙凌武道。
“父亲说得是,”孙镇伟说,“那李慕婉丹道精湛,药材始终是低利之道,丹药才是高利,往后李家与孙家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了,谅他兄妹二人也不会不识时务。”
“县衙那都打点了?”孙凌武端着茶盏浅呷一口。
“都安排好了,父亲放心就是。”
竹林小院内,王天水与周英素坐在院里纳凉,周英素满脸愁容,叹着气道:“这婉儿说成婚就成婚了,眼下待嫁也好久没有回来了。”
王天水呼出一缕烟雾说:“这孩子有好的归处也算好。”
“铁柱上京后,婉儿在家里忙前忙后,那是替铁柱尽孝呢,”周英素言语满是惋惜,“若是能成咱们家的媳妇,该有多好。”
……
堂屋门前,颀长的身影压过光线,周英素神色微颤,带着不可置信,嘴巴微张,口齿不是太清楚,“铁,铁柱?”
王天水闻言也望去,王林风尘仆仆,一路沧桑,下颚的胡茬横长,二老有些不敢认。
“爹,娘。”直到王林喊了声,二人互相搀扶起身,王林忙跑过去,跪在二人身前,“爹,娘,是铁柱,铁柱回来了。”
“铁柱啊,你不是在京城吗?怎的回来了?”周英素弯腰去扶他,王林朝二人磕了三个头。
“你信中不是说在翰林院当差?”王天水也很是迷惑,他这一身,倒像是亡命之徒装束。
“爹,娘,铁柱不孝,辞了官职。”
“儿啊,这是为何啊,”王天水说,“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王林沉重叹了一声,只想问道:“孩儿无碍,爹娘信中说,婉儿要成婚了?”
“是啊,是镇上孙员外家的少爷,富贵人家,也很是懂数,婉儿嫁过去也算是个好归处。”
好归处?
王林眉心拧紧,宽袖里几乎握出血的掌心抖个不停。
李慕婉的好归处唯有自己,只能是自己!
在父母面前却还要压抑那份情愫,“爹娘,铁柱辞官一事,一时半会儿无法与你们道清,等寻个时机孩儿再与你们解释。”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王天水搀起王林,拍了拍他衣衫上的尘土,“铁柱啊,你自小就有主意,爹娘也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做不做官的,都没有踏踏实实活着重要,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
听着父母的宽慰之言,王林更是心生愧疚,抱着二老安慰了许久。王林又打听了关于李慕婉婚事的详细,道明此行回乡目的。
“孩儿很感激婉儿这些年来对爹娘的照顾,从前我不懂,在京城备考的那些时日,才知晓心底所想,爹娘,孩儿属意婉儿,我要把她抢回来,给你们做儿媳。”
他说得那样决绝,眼神透着坚定。
他若有这个心,李慕婉若是能做王家媳妇儿,二老自然是乐意。只是这婚事已定,他如何抢得过来。见着二人神色担忧,王林安抚着:“爹娘放心,孩儿已有主意。”
见他说得轻松,也不再过问,周英素给他烧了热水,王林净身后把那多日风尘扫尽,剃了胡茬,那清秀温润的少年郎如松风水月。
待他回了西厢房,推门那刻,昔日往事一幕幕映入眼帘,少年郎端坐案前温书,温婉优雅的倩影端了茶盏入内,添油点香,二人再安静的对坐看书。
她一句一句的“阿兄”,似萦绕耳侧,王林缓缓伸手,朝那虚影的位置轻轻一握,唯有凉风穿过,什么都没留下。
少年深深一叹,走近烛台,点上烛火,桌案还是他走时的模样,李慕婉未定婚前,每次来竹林小院都会打扫一番西厢房,之后软禁孙家别苑,再无踏入此地,来打扫的就成了周英素。
桌上竹子做的花筒空置,已有一年多未再插花,可他却好似能闻见若有似无的一股味道。
是香炉里提神香的余味。
他提着步子,缓缓而过,指尖抚在她原来常坐的那个位置,就好像抚着她的影子。
“我都记得,是你不记得了。”王林声音沉哑,黯然神伤,渐渐的那柔情演变成锋利,眸光里散出杀意,脑子里控制的弦崩裂,将他那满是侵略和占有的欲望泄出。
掌心渐渐握成拳,抵在案上,他在努力克制,就好像在京城收到家书得知李慕婉要成婚那刻一样,重回故地,从前种种画面如排山倒海猛灌,烛光摇曳,闪过暗色,他眼里的杀意近乎疯狂,难以按耐,宛若嗜血修罗。
暗夜里,他低低涌重的出声,“孙镇伟!”眸中的寒芒再收不住,似要撕裂黑暗,撕裂那人。
王林翌日一早便去了镇子,如爹娘所说,李家药铺被查封。李慕婉如今住在孙镇伟别苑里,他多番打听调查后才得知李慕婉所住之处,清平镇不算大,孙家地产闻名,总能寻到。
只是那别苑门户紧锁,府外还有专人看守。若是李奇庆在的话,定然不会让她被孙家接走,思量过后,王林总觉其中透着古怪,李家在镇上是药商,那便与药商打听,定然能有线索。
经过两日暗中探查,王林才知李奇庆遭逢牢狱之灾,原因就是那批药材。难不成李慕婉与孙镇伟的婚事是因为这个?
虽说软禁,但是只要李慕婉开口,孙镇伟也会允她外出透气,只是周身都得跟着人,大婚在即,李慕婉要求见一面哥哥。
孙镇伟不想她多虑,便答应了,从清平镇到县衙一来一回也要一日,夕暮后,余晖笼罩清平镇古街道的枫林处,金辉与枯黄融为一色,李慕婉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漫无目的的观着街景。
她把清平镇的路线记熟了。
正要收回视线时,街角处一孩童跑出,马儿受了惊前蹄后仰,车内的人失了平衡,马夫拉紧了缰绳,心有余悸。
那孩童被人稳稳抱在怀里,高大的身躯蹲下身与他齐平,摸了摸他头,安抚道:“没事吧?快回去寻你爹娘吧。”
孩童惊慌中道了声谢谢跑开了,李慕婉回神后问了帘子外的马夫:“发生了何事?”
“无事,适才一小孩不长眼,险些撞上了。”马夫回头与里边人回话。
“那孩子可有伤着?”李慕婉略显担忧。
“被一位小哥救下,已经无碍,少夫人莫要担心。”马夫扬起鞭子,“天色要暗了,小的送您回去。”
孙镇伟有嘱咐,马夫也不敢耽搁,李慕婉仍是不放心,“既然是我们的马车惊了人,若非那位小哥,岂不是我们的过失。”
“劳烦将那人叫过来,我与他道声谢。”
马夫受了差遣,见李慕婉坚持也不好拒绝,下车拦下已经远走一段距离的王林叫住。
“小哥留步。”
王林顿足,微侧身,却没看身后的人,“何事?”
“小哥方才救了那小孩,我们少夫人说要给您道谢。”
王林提步子要走,显然没在意,那马夫得了李慕婉的差遣却不敢怠慢,硬着头皮跑上前,定在王林跟前,和气道:“少夫人心善,自知是我们不是,无论如何都得当面致谢,还请小哥行个方便,莫要为难小的了。”
此人难缠,王林心里惦记着要事,索性应付一下,马夫领着他走到马车窗前不远处。
马夫轻敲两下外窗,“少夫人,人已经带到。”
李慕婉临着帘子,未挑开,“多谢公子方才出手。”
熟悉的声音贯穿入耳,街道的嘈杂在这一刻宛若静止,王林脑海里映出那抹身影。
是她!
涣散的眸子骤然睁大,定定望着车窗,落日打在车前,透过帘子隐约能看见里边的轮廓。
王林神色突变,敏锐的察觉马车身后跟了许多暗哨,他只能暗自隐下那份激动,压着声音:“无妨。”
听见声音的李慕婉抬头,双肩挺直,这声音,这气息,是日思夜想的人。
是他!
王林带着期许,不确定李慕婉能否认出自己的声音,正当他在遐想时,李慕婉已经挑了帘,目光炽热盯着他,这一眼就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二人视线交汇,往日如流水,将那些情愫与思念滚过天际,形成光束汇聚于此,李慕婉哽咽,不可置信沙哑的唤了句:“阿兄?”
心中千言万语,可她此刻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怎的回来了?
他可知道自己要成婚了?
余光里的暗哨正盯着此处,王林将那些情愫隐去,抱拳微颔首。
“阿兄何时回来的?”李慕婉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落成这一句。
“日前。”
李慕婉缓缓下车,与他站得隔了些距离,无处安放的双手藏入宽袖里,目光落在王林的五官上,一年多不见,彼此的身高见长些,李慕婉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温婉大气。
她朱唇微启,想试探,“阿兄因为考取功名回乡的?听闻阿兄在翰林院做了学士,此次归乡,要待多久?”
“嗯,归期未定。”
李慕婉挤出一笑,“答应阿兄要照顾王叔周婶的,婉儿这些日子不便去王家村,不知二老身体健康否?”
“嗯,我走了。”王林目视前方,提步要走。
擦肩而过时,李慕婉鼓足勇气扯住他衣角,仅仅攥了一角,力道却不重,王林顿时留步。
喉间滚动,睫羽微颤。
李慕婉声音泛伤,“李家与孙家因药商联姻,一月后举行大婚典礼,若阿兄一个月还未折返京城,能否来参加这成婚大典?”
李慕婉抬眸灼灼望着他侧脸,那轮廓比一年前更是锋利了些。
“恭喜。”王林声音隐忍,险些自控不下,迈出的步子放大,消失在街道里。
李慕婉望着远去的背影,他那句恭喜,却让她痛心泣血,良久才收回神。
归家的王林回想李慕婉的话,李家与孙家是因药商联姻,李慕婉不敢明说,是因为那些暗中窥视的护卫,王林不敢吐露心声,冷漠应对,也只是怕惊动暗处的人。
还有一个月。
王林回到家中,烛火下的他压根无法静下心思索其他的事,晚饭也只是扒了两口,二老见他早出晚归一副心事重重模样,心里记挂着又不敢烦他。王林察觉父母担忧,扯出一丝笑容,“爹娘,不必挂心我。”
****
孙镇伟在书房听闻暗哨汇报了李慕婉白日的行踪后便来到别苑。
“婉儿,听说你王家村的阿兄回来了?”孙镇伟试探道。
李慕婉很是警觉,“嗯,白日从县衙回来,街上遇着了,怎么?这也要向你汇报吗?”
“婉儿误会了,那王林既是你兄长,又曾对你有恩,王家二老待婉儿如己出,”孙镇伟一笑,“我们孙家该有的礼数要有,不若大婚前我陪婉儿一块到王家村好好拜谢二老。”
“你?”
“婉儿别紧张,”孙镇伟说,“我并无他意,就定明日吧,明日我来接你。”
孙镇伟走后,李慕婉拿出妆匣里藏着的图纸,她望着烛台许久,图纸上面标记的是整个清平镇的路线。
倘若别苑起火,再造成假死之势,孙府在清平镇势力遍布,没有事先备好的路线,她想躲过探查并非易事。
是日万里无云,孙家马车从清平镇赶到王家村,声势浩荡,似要昭告什么。
王家村口来往的村民少有看过如此豪华的马车,罗帐遮帘,孙镇伟率先下了马车,抬手让李慕婉搭,李慕婉撇过视线未碰及他分毫,躲开了。
竹林小院里,二人刚进小院,便见从东厢房窗台下插着花的王林转回身,李慕婉先是怔住须臾,随即又恢复平静唤了声:“阿兄。”
王林点点头,瞧见两人身影,却不明来意。眸中寒芒悄无声息压过孙镇伟,他面色仍是淡然。
王天水和周英素忙招呼着二人,孙镇伟颇有礼数,坐下后端过王天水递过的茶。
“听婉儿说,王林兄弟从京城回乡了,正好来拜见,承蒙王家以前对婉儿的照顾。”
李慕婉与孙镇伟坐在一处,有些距离,王林抱臂倚在堂屋门框上,视线若有似无的瞥着李慕婉。却见她一直低着头。
王天水朝王林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屋内氛围不算好,大多是孙镇伟在滔滔不绝,周英素接话说:“都是婉儿孝顺懂事,铁柱上京后,家里全靠婉儿照顾,是我们王家感恩才是。”
“周婶,王叔,”李慕婉这才抬头,“都是婉儿该做的。”
李慕婉思虑许久,视线终于移到门框上倚着的身影,瞧她看过来王林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移到别处。
但见他却丝毫不在意,哪怕连问候的话都未曾说一句,失望搅着她,目光再次垂下,盯着自己的裙摆。良久那无人察觉的视线,又才落回她身上,两人都无心孙镇伟与父母攀谈的话,各有心事。
月朗星稀,少年睡不下,闭着眼时脑子里都是白日李慕婉与孙镇伟出双入对的身影,掌心攥了一团被褥,无声撕碎着,躁极了。
王林猛然坐起,穿了靴,撑在窗台上,黑夜里深眸如幽暗的无底洞,却藏了满腔恨意。
在这股恨意里,他被反复颠簸,他再也不是镇定从容的正人君子,是黑暗中性情暴虐的野兽,窗台的花筒被打落,连同书案都翻了,屋内的凌乱不堪入目。
那恨意含着酸苦,他被血淋淋地浇透了。心烦意乱中好似瞧见了虚影从门里走来,端着茶水。
“阿兄。”
“阿兄,婉儿来添茶。”
“阿兄,灯油尽了,婉儿来添。”
“阿兄......”
浑噩中他睁大了眼,可虚影消散了,门仍是紧闭的。
西厢房再次门开时,一道长影出了小院。
别苑中,李慕婉立在窗台赏月,夜里府上只留了几个看守院门的,只要李慕婉不外出身边的暗探就会撤下。
王林几日在别苑巡视后已有察觉,知道什么时辰会有巡逻,暗哨的位置也探得清楚。
夜过子时,李慕婉刚褪下外衫下榻,自见过王林后,便再难隐忍这些时日藏下的情意,她下定决心要嫁,不想耽误王林前程,亦不想哥哥出事,可她心里仍是存了念想。
她不知,比她更无法放下的另有其人。
“开门。”窗外声音森冷,李慕婉沉在思绪里,忽闻一声,猛然坐起身子。
王林眼前的窗户被重重推开。
月色下,俊朗的少年额前飘着碎发,发带搅动。
“阿兄……”热泪打在眼眶里,那双清眸裹上银河。
王林撑手等不及她开门,抬腿从窗外一跃而入,李慕婉被这气势惊退两步,磕着身后的烛台,身躯不稳。
王林伸手捞起人,手臂横在她后腰,李慕婉讶异发出微/喘的气息。
昏暗中二人贴得近,隔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看清了彼此的面容,王林炽热的目光和滚烫的气息让她两颊淡出绯红。
李慕婉不知他今夜前来是何意,又怕被孙镇伟派的人发现踪迹,不免担心道:“阿兄,你进来可有人发现?”
“无碍,”王林语气轻柔,松了手,转身立在窗台,时刻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李慕婉走近些,目光一直落在他轮廓里,王林察觉后回以视线,“杀孙镇伟简单,但是要等我掌握孙家足够为非作歹的证据,让孙家永无翻身之日,再带你离开,可好?”
“嗯。”李慕婉欣然一笑,他的话比冬日暖阳还要烈。
“阿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林淡然解释说:“昨日与你在街上相遇之所以不提及,是因为暗中有人窥视,不便多说。”
李慕婉垂眸原来是如此,把白日竹林小院里他的冷漠抛到脑后。
“婉儿,奇庆兄可是遇到麻烦了?”王林深知,李奇庆不会让她受此等屈辱。
“哥哥他,在县衙大牢里,”李慕婉伤身,“孙镇伟答应等大婚后便拖人把哥哥从牢狱里放回来。”
“那你可有亲眼所见?”王林谨慎小心。
“见过,昨日街上遇着阿兄,我便是从县衙刚回来。”
“阿兄,那批药材不会有问题的,婉儿怀疑定然是孙家从中做了手脚,致使哥哥无法脱身,”李慕婉分析着前因后果,这些日子她也有努力在探查,只可惜孙镇伟盯得紧,她行事不便,“早在先前,孙镇伟便与哥哥提过与李家联姻的想法,可是哥哥没应。”
见王林神色骇然,李慕婉又补充道:“婉儿也不应。”
“之后哥哥出了事被困县衙,孙镇伟趁人之危,逼迫我嫁于他……”
王林久久注视着她,原来是因为这样,从那时候,他便没收到她的家书了。
李慕婉又与王林谈了事发前后的详细,夜色越浓,月光斜过屋檐,鸦声也静了,王林不能再久留,“婉儿,你且安心等我。”
王林离开别苑已是丑时。
从李慕婉那得知的线索,王林接下来便开始着手筹谋,加之前几日打探的信息。
他寻了王浩,王卓还有葛阳许浩一道谋划。王浩负责在镇子上打听李慕婉在孙家别苑的处境,葛阳许浩则负责打探李家和孙家近几月接触到的药商。
二人闲时会在李家药铺帮衬,这事李慕婉在信中提过,两人对李家兄妹感恩,拖了王林的嘱托,自是鞍前马后。
王卓家住县城,借着家中关系,打听到李奇庆在狱中之况。
接下来只要查出孙家暗箱操作的证据,证明李奇庆无罪,撇清与孙家关系,自然可以释放。
可如此并不能阻止李慕婉嫁入孙家,他还有底牌。
至于孙家是否会反击报复,连累亲人好友,以孙家多年在清平镇打下的根基,药商一事揭露,出些钱便能摆平,且孙家能联合县衙狼狈为奸,要挟李家兄妹,那么县衙也不可靠。
几人聚在一块,商量着对策,王浩还有担忧,若孙家起死回生,再报复岂不是惹祸上身了。
王林眸子坚毅,恶狠狠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嘱托着,“我要去景宁县一趟,大婚前定然赶回来,婉儿那就有劳你们了。”
众人都不知他最后筹算是什么。
李奇庆的药材出了问题,葛阳许浩那探查出是孙家做了手脚,孙家近日急着找药商出手这批药材,王林拿了银票让葛阳许浩想办法用燕州药商的身份将这批药材买下,以解孙家暂时之困。
孙镇伟脱手药材后心情大好,来了别苑看望李慕婉,李慕婉拿着那尊王林刻的木雕小像捂在心口,见孙镇伟到来,李慕婉又收起木雕。
王林一路疾驰到了景宁县府衙,以匕首为信物,求见巡查使杨云山。
杨云山看过那把匕首,不成想结下的机缘这么快就来了,他应了王林的约。
王林只道长乐县官商勾结,欺压百姓,暗通款曲,更换军药。原本还要在景宁县待上几日的杨云山,却又不得马不停蹄赶往长乐县。
若是前往长乐县巡查,晚几日定是无妨,可王林等不了,大婚在即。
他必须得赶在李慕婉大婚前回到清平镇,杨云山知晓他的诉求后,原本还有所顾忌。
可王林不要他承诺自己什么,只需秉公执法,至于人证物证尽数由王林提供,到了清平镇,这些证据都会呈上巡查使。
巡查使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言,杨云山到了长乐县后便按王林所提线索一一查证。
大婚之日,孙府红绸装点得喜庆锦色,宾客齐聚,唢呐声响,吉时算的是在亥时一刻拜堂。
孙镇伟在庭院招呼宾客,李慕婉等在婚房,竹影残灯映在火红嫁衣的鸳鸯绣上,凤冠遮着眼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铜镜里的新娘,粉白黛绿,气若幽兰,只是绝美如玉的容貌下,怀了一层失落。
眼见吉时要到,屋外贺喜声音连绵不断,她却觉得刺耳。
喜婆领着女使入了新房,“少夫人,吉时已到,咱们走吧。”
李慕婉迟疑,不听催促,喜婆摆手示意女使上去搀扶。
“孙少爷英年才俊,与少夫人郎才女貌,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婆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般配的,孙员外家大业大的,也就这么一个独子,往后家业不都是您的了,要老婆子说啊,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呢?”
李慕婉仍是不动,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孙镇伟言语威胁,步步紧逼:“今日乃大喜之日,亲朋好友尽数到齐,这婚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劝你识相一些,莫要惹我 ,不然你那牢狱的哥哥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李慕婉手腕被捏了一道力,想挣扎却越发紧,她满眼厌恶瞪着孙镇伟,全身心都在诉说她的不愿。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还在想着你那王家村的阿兄来救你?”孙镇伟言语奚落,满是不屑,“他早已回了京城,你以为他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能耐我何?若他胆敢坏我好事,我定饶不了他王家一族。”
“你敢?”李慕婉曷厉。
“那倒要看你了,婉儿,你我今夜就会成为夫妻,往后孙李两家合作,手握清平镇永凌港各大州郡药商,富甲一方成为皇商指日可待。你得认清现实啊。”
“请少夫人到正堂去,”孙镇伟卑鄙道,“想想你的兄长,还有王家村那一家子,再决定要不要行这拜堂礼。”
李慕婉没法子,只能任他摆布,宾客挤满正院,火红的地毯从大门铺到正厅,喜婆给她正好凤冠,二人缓缓步入正堂,宾客议论纷纷,大多数夸赞这女子容貌惊艳,姿态如扶风弱柳,天下无双之言。
李慕婉充耳不闻。二人步入正堂后,唱礼官开始宣式拜礼,嘹亮的声音绕过满堂红绸,荡在梁柱上经久不消。
“一拜天地……”
孙镇伟朝天地深深鞠躬,唯见李慕婉站如松柏,岿然不动,孙镇伟余光落空,微抬眸侧望,“你是不想见你兄长了?”
只有李慕婉能听见的声音,面对此状,众人唏嘘不已,对此桩婚事心有存疑。
李慕婉不情愿低下头,只是刚要垂眸,那夜色里一支利箭穿过喜灯,正堂檐下的灯火熄灭,暗箭飞过孙镇伟的发冠,钉在正堂墙上那张偌大显眼的囍字上。正戴的发胡乱散下,没了新郎官的礼正。
堂内众人炸乱,孙镇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吓坏心神,狂躁地朝四下喊去:“护卫,护卫,有刺客!”
李慕婉心底一松,一晚上的不安在这时全然松动,她望着那支箭,低声念着:“是阿兄……”
她知道,必然是他来了。
“今日乃我孙府大喜之日,阁下若是想讨杯酒喝,老夫不介意赠你一坛,可若是成心滋事,那可就怪不得老夫招待不周了。”孙凌武还算镇定。
此时堂内人群里不少人议论。
“这大喜之日,怎会有刺客?”
“莫非是有人来抢亲?”
“哼,”王林冷哼一声,“你孙家仗着清平镇四大家族的地位,恃强凌弱,暗箭中人,阳奉阴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强娶婉儿,眼下竟还要装作一副冠冕堂皇之态。”
孙镇伟听得更是暴躁,朝那空旷的黑夜喊道:“少在这装神弄鬼,来人,今夜必将此人生擒,凌迟……”
他话音未落,三支箭羽再次穿过,将堂内桌上摆放的红烛熄灭,就连酒盏也碎了。
那震天的威慑声音从院外滚滚而来,一抹威严挺拔的身影在院墙之上卓然而立,月色落在他身上,一身黑衣,面容却泛着白皙,隔着暗色,李慕婉瞧清了他。
“今日乃王某与孙家私怨,若尔等要走,王某不送。”王林手中弓弦拉满,众人闻声四散而去,他们不过是受邀来喝个喜宴,犯不着搭上这么档子事。
孙府护卫蜂拥而上,王林只身前来,手中拉开的三支箭羽再次射出,直直朝孙镇伟而去,却被身前的护卫挡下。
孙府的护卫身手不错,王林扫过上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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