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过一两日未见,她就被贬了官,再不复为迎亲使者时神气倨傲的模样,如今头发随意挽起,穿一件半旧的雪青衣衫,裙裾下摆还有不知从哪里溅上的泥点子,一双明净的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睁大,显出几分纯善的无辜。

除了那一对闪闪的眼睛,她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不只如此,这人行为离经叛道,刚才还……上屋顶行走,一点没有闺阁女子的作态。

与公主更是无法相比。

“你刚才都做了什么?一身灰。”

游枝嫌弃地后退几步,末了才端起身为公主侍女的骄矜与庄重,挺直脊背,双手交叠于腹部,扬声肃容,

“公主娘娘召见,还请颜娘子速……沐浴更衣,随后再与奴婢前去撷芳馆拜见娘娘。”

颜茵茵将豆角放好,打量自己的样子,猜测游枝原本想说的是立刻同她去见公主。

但自己如今的模样实在埋汰,她必是怕磕碜了公主的眼睛,以至于硬生生改口。

育善堂的妇孺们从未见过如此衣着光鲜气质出众的贵人,纷纷躲进堂内,只几个素来胆子大的孩童探头探脑,乌溜溜的眼向外打量着,既好奇又胆怯。

小若察觉到气氛不对,忙从堂屋里跑出来,抓住颜茵茵的手,仰脸焦急地看她,不欲让她离开。

颜茵茵知道自己与公主早晚会见这一面,只不过没料到会这般早,她倒也不心急,只弯腰捏了捏小若的脸颊,同她保证:

“小若先乖乖在这儿吃晚饭,姐姐今晚一定回来接你,好不好?”

游枝瞧着这一幕,在门槛外抱臂讥道:

“我竟不知公主娘娘在的地方竟是龙潭虎穴,去了会褪下一层皮。还是颜娘子对公主娘娘做过亏心事,以至于如此害怕见她?”

颜茵茵没有理她,只自顾自对小若道:

“你瞧,公主娘娘尊贵和善,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你难不成害怕姐姐一去就回不来了么?再说,姐姐此前还把公主平安送到幽州,虽是职责之内,不求嘉奖,但公主殿下却也不会这般小气,还要惩罚我吧。”

游枝听得脸色发绿,原地狠狠跺脚,而后气哼哼地走远,不再听颜茵茵说话。

颜茵茵一番好说歹说,拉勾上吊,小若终于还是放她离开。

院外闷雷仍旧隐隐轰鸣着,风吹得院内落叶打了旋,鸡鸭鸣叫不休。

颜茵茵简单收拾停当后,携伞随游枝上了马车。

那姑娘坐在车厢另一侧,先前言语挑衅颜茵茵不成后,一脸不服,此刻憋闷良久又再度开口:

“颜娘子……”

她喊完这一句后立刻吃惊捂嘴,似笑非笑地瞧着颜茵茵:

“我现在是该叫您颜娘子而非颜大人罢,毕竟您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被靖平王罢官了。哦,这并非游枝刻意打听,只是今日靖平王与公主娘娘会面,相谈甚欢,我贴身伺候着,将这事无意间听了去,还望颜娘子不要怪罪。”

索性路途长远,有人斗嘴倒也勉强可以消磨时间。

颜茵茵除了在沈定面前装孙子外倒也还没怕过谁,更何况她如今有意得罪公主,于是撩了撩耳侧的发丝,不咸不淡道:

“我倒是没所谓,但也希望游姑娘今后管好自己的嘴,免得什么有的没的都抖落出去,倒让别人觉得公主娘娘御下不严。”

“你……”

游枝还欲再说什么,颜茵茵立刻闭上眼,不听不看,又将她气了个倒仰。

浮在天上的云再厚重也兜不住漫天的雨水,就在颜茵茵抵达别馆后一刻,风雨骤然决堤,轰然冲入人间。

别馆内紫檀六角宫灯并重重纱幔一道摇曳,枝形黄铜灯盏的影子打在纱幔间,火光时明时暗,竟营造出群魔乱舞的错觉。

颜茵茵脚步一滞,不由有些担心自家铺着旧瓦的屋顶会有漏雨的风险。

越往里走,风雨声越小,火光也越明亮,走到内室时天光亮如白昼,几乎不闻风雨声。

几名侍女低眉敛目为颜茵茵推开眼前大门,她这才发现照得室内光彩堂皇的不仅是烛火,还有许多光芒柔和的夜明珠琉璃灯,并许许多多她连见也不曾见过的宝物。

嘉和公主倚靠在美人榻上,抬起的视线恰与颜茵茵目光相接。

她的确是位光彩照人的明艳美人,鬓云高绾,鸾髻低垂,哪怕满室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只要人的视线扫进来,看到她,就必然不会再舍得将多一缕目光施舍给那些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她的年纪瞧着与颜茵茵一般无二,眉目雍容倨傲,又混杂着几分属于少女的灵动。

颜茵茵不由记起渊部文书上写的情报:这位被派来和亲的嘉和公主姓令名甄,今年亦不过十八九岁的,花一样的年纪。

“咳咳。”一旁的游枝见颜茵茵愣神,不免不满,“既见公主,为何不跪?”

这是颜茵茵穿越乱世第七年,她为了活命不知跪过多少人,早没了什么无法克服的心理障碍,听见游枝提醒,立马纳头就拜:

“民女见过公主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公主的视线又在她身上停了片刻,而后懒洋洋开口,声音清脆如月下泉响,语气却并不如何和善:

“颜娘子,早在来幽州之前,本宫就听过你的名字。”

“传闻靖平王身边有一爱妾,来历不明,身世不详,但貌美无双,更兼伶牙俐齿,深得……”

“多谢公主娘娘夸赞!”

颜茵茵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来者不善,抬头左右打量一番。

现实中没有出现她从前看过的宅斗小说里的情景,没有健壮仆妇或侍卫举着麻绳抹布等在两侧,只待公主一声令下就将她拖出去发卖。

况且公主手上不握杯子,屏风后也藏不住五百刀斧手。

颜茵茵于是放下心来。

还好只是羞辱她而已,不会揍她。

公主说到一半被她剪去话头,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最终阴阳怪气道:

“其他暂且不论,单一样伶牙俐齿确实是不做假的。”

颜茵茵仍跪在地上,见公主依旧没喊她起来的意思,便自己寻了个绣墩,拉到身前跪坐着。

“你大胆!一个小小婢妾,居然敢在未来主母面前言行无状,颜娘子这般作态,就算现在立马拖你出去打死也是应得的!”

“游枝。”

公主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声,游枝立马噤声退至公主身后。

一只手虚把住颜茵茵手腕,将她搀扶起来,而后公主命令道:

“给颜娘子看座吧。”

于是颜茵茵坐在公主下首处,与公主大眼瞪小眼。

人在不说话的时候就容易走神,颜茵茵的思绪不禁又飘回颜宅那有些漏雨的屋顶上,始终想不起自己上次究竟有没有请瓦匠帮忙把屋顶补好,不禁皱起眉毛。

公主将颜茵茵坐立难安的模样瞧在眼底,心里不自觉多了一丝轻视。她抚了抚鬓上的发簪,视线落在二人之间黑白错落的棋盘上,轻轻开口:

“这是从今晨到黄昏,王上与本宫所下未了之局,颜娘子若是闲极无聊,不如与本宫接着这局继续对弈。想来若是你的话,王上也不会怪罪。”

“啊?哦。”颜茵茵扫视眼前的棋盘。

不是她吹,以她的围棋水平,她能杀得公主连怎么赢得都不知道。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

“我的棋艺并不如何好,公主能与王上对弈,想来棋艺出神入化,我便不献丑了。”

公主并不否认,只是道:“本宫的棋艺是皇兄一手教出来的,但直到如今,也及不上皇兄的十分之一二。”

“颜娘子不善博弈,那平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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