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风晚敏感地觉察了归林语气的变化,她转过脸,与归林对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归林讶异于高风晚的敏锐,也惊喜自己头一次不依靠药丸醒来。他的热意被高风晚的一句欢喜驱散,竟从往昔里脱离,想起了今夕何年。
发作后脑子总是昏沉,身体也恹恹地丝毫提不起劲,燥得越厉害,醒来后的身体就有多沉重。
“不好。”归林喏喏地摇头,“想吐。”
高风晚低下头观察归林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伸手半环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这样会好些么?”
归林被高风晚的举动激得眼眶酸胀,他本就有些泪意,怕被高风晚看见,嫌他流猫尿瞧他不起,便猛地挣开高风晚,踉跄着走向罗汉床。
谁知就这么短短的路,他也不成了,竟在罗汉床边上的脚凳绊倒,发出哐当一声。他半个身子趴在床上,膝盖跪在脚凳上。
“掌印。”高风晚走在归林身边,双手卡在他的腋窝处,试图扶起他,“痛吗?快上床去躺着。”
“滚。”归林没头没脑地发起脾气,将头埋在手臂里。嘴上说的凶狠,拨开高风晚的动作却轻轻的,“给我滚,滚出我的屋子。”
高风晚被推坐在地毯上,她并没有生气:“没人在您身边怎么成?等王和回来了,我就走。”
“我不需要你。”归林声音颤抖,“叫你滚听不懂?”
归林口是心非,他希望高风晚能在他痛苦时留下陪伴他,可他不愿意叫高风晚看见他烂泥一样的当下,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废物。
“王和回来,我就走。”高风晚坚持着,“我要看着您。”
归林几乎脱力了,他再也趴伏不住,滑落在地上。他像条狗一样躺着,他没有力气遮掩了,干脆破罐破摔,暴露出来他混着泪水和鼻涕的泥泞面庞。
我就是这样的废物,归林想着,谁会愿意接近一个懦弱流泪的阉人呢?
可高风晚还是靠近了,她沉默地将归林的上身挪动到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归林的胸口。
“你……”归林哽咽着,句不成句。
高风晚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归林的脸,她有意回避着不看他,为他保留着颜面。从头到尾,高风晚都能理解归林突如其来的出言不逊。
归林开始觉得眩晕了,是那种太久没被温柔对待,而疑心自己在做梦的割裂感导致的眩晕。他肺里那种始终差了一口气的憋闷,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归林的力气渐渐回来了,手脚能由自己支配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用双臂紧紧锁住高风晚的腰,似要融化高风晚。
高风晚对过格的力气无动于衷,她视线放得远了,落在青花瓷的鱼缸上,不知里面有几尾鱼,又或者仅仅是个装饰。
王和紧赶慢赶地提着个小砂锅回来,到门口屏息,仔细听门里的动静,唯恐自己扰了归林的兴致。
高风晚看见门前映出个影子,轻咳两声,但归林毫无反应。
王和听见屋子里有咳嗽声,敲门道:“干爹?”
高风晚道:“进来。”
王和诶一声,推开了门的瞬间,他就疑心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立刻想转身退出去。
归林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趴在高风晚的腿上,整个身子尽可能地贴近高风晚,若非得形容,就像是巨蟒盘在它的猎物周边。
“这个。”王和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干爹,选择展示自己提着的小砂锅,“高大人,我把药带回来了。”
“知道了,多谢。”高风晚想站起来,她大腿都麻了,可归林死不动弹,她也无计可施,“你干爹在地上躺半天了,你给他搬床上去。”
王和将药汁搁在桌子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扳开归林,将药丸子塞进归林嘴里后,轻唤道:“干爹,干爹,醒一醒。”
归林睁开眼睛,可目光涣散,并没将王和搁在瞳仁中。他四下巡视着,目光牢牢锁定住高风晚,挣扎着站直身子,朝高风晚走去。
王和伸手扣住归林的小臂:“干爹!咱们上床去休息吧。”
归林的耳朵微微抖动,他半耷拉着眼皮,高风晚还没反应过来,王和已经被归林单膝压着肩胛骨按在了地上,王和猛吸气求饶道:“干爹!儿子是王和啊!您不认识我了?”
“他似乎还没醒。”高风晚下结论道,“与其说是不认识你,不如说是在梦游。”
高风晚拧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她确定自己的脚步是极轻的,可归林立刻将头偏向了她移动的方向。
高风晚计上心头,她朝里间的架子床移动,归林当真松开了王和,跟着她到了床边。高风晚对着正揉着膀子的王和道:“给你干爹撞倒或者推倒都行。”
王和露着牙花子,他方才被反拧的手肘还疼着,他瞧归林一动不动的背影,仍试图和归林讲道理:“干爹,儿子扶您躺下。”
“我要是你,就不会按你的办法做。”高风晚环胸站在三步之外,冷冷道,“不信你就试试。”
“试试?”王和不悦道,“是我跟干爹的时候长,还是你?干爹这样子,摔到床上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拖泥带水。”高风晚话音刚落,已经完成助跑将归林撞倒在床上,发出很重的咚一声。
“高风晚!”王和恶狠狠道,“谁让你这么干的?”
“是我自己的主意,他醒了也怪不到你头上,别担心。”高风晚扯起被子搭在归林身上,“就这么叫他休息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他的,我在他应该不会乱跑。”
王和今天被高风晚上了两课,现在对她的信任严重透支:“你看着我才不放心。”
高风晚嗤笑道:“那你瞧着吧。”言罢,她作势要走,原本规规矩矩趴在侧躺在床上的归林,突然半睁开眼睛,一只手胡乱摸着床边,竟又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信了,您快回来。”王和能屈能伸,他将椅子拖到床边,“高大人,您就坐这里。”
高风晚意料之中地坐回了椅子上,归林撑在床上的胳膊一软,又倒了下去。
王和真觉得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他能理解的范畴了,归林这种症状还是头一次,以前再严重,顶多发发讪,出现梦游还是头一遭。
自打他干爹接触到高风晚之后,哪儿哪儿都不对,操心的地方莫名变多了,闲事爱管了,人也口是心非了,病症还恶化了。
王和不由得瞪向高风晚,这多半是个摄人魂魄的妖女,他干爹最好离这种祸水越远越好。
高风晚看王和怨怼地看着她,不以为意地指向小砂锅:“王少监,劳您驾帮我拿过来,我不方便亲自去拿呀。”
王和在原地不肯挪动,听不见话似的。
高风晚笑笑:“那我只能自己拿了。”她虽这么说,人却并不起身,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着床上铺着的褥子。
归林又被这再细微不过的响动激活,闭着眼伸手摸索。高风晚有意逗弄,手指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归林的手铁钳一般,用力握掌想要逮住高风晚的手。
王和怕归林再跟着高风晚走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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