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家店的老板生意好,索性开了家食肆。”汤大人回味着今天的美味排骨,一边回答。

裴昭有点意外:“没记错的话食摊才开了一个月,能在一个月之内就换到了食肆?”

“小裴大人好记性,这种小事都记得住。”同僚笑道。

裴昭友善笑了笑,他的确记性很好,办案时一眼就能观察到细节。

旁边有同僚笑着招呼:“明日小裴大人跟我们同去便是。”

裴昭破了那个牵涉五六条人命的案子,一下就在衙门里立稳了脚跟,原先还对他态度不明的同僚们立刻对他多了许多亲近。

原本大家都觉得他是从金吾卫过来镀金好为日后升迁打下基石,因此对他敬而远之,

前些日子他追着案情不放,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嘲讽他,说他外行倒来指点内行办案子。

可这桩案子全靠他才得以告破,听说他屡次走访各处,追凶时还在雨天亲力亲为不辞辛苦。

因此大家对裴昭也改观不少,原先叫他“那个刺儿头”,如今也能称他一句“小裴大人”。

“是啊,明日跟我们去用午膳。”汤大人也开口,他看着裴昭受同僚欢迎,自己心里也替他高兴,这少年做事沉稳合他的脾气,因此打心眼里希望他能走得更顺利些。

“明日恐怕去不了。”裴昭说起话来文质彬彬,自有一派,想让想起时人一句词“云峰秀叠,露冷琉璃叶”,“明日我想请诸位一起去樊楼吃酒庆功。”

樊楼是汴京城第一酒楼,当然是人人欢呼。

第二天诸人喝酒不提,只裴昭没想到,晚上归家时同僚里有人还惦记着吃那家小食店呢:“今天回家时我要特意绕到那家店门口,打包一份糖醋排骨走。”

“我也是,我馋他家的酥骨鱼了。”

开张两天店里就生意火爆,除了原来的老食客,还来了许多新客人,一是原住在这条街附近的居民,二是逛州桥夜市的行人。

居民们原本离着州桥夜市近,更愿意多走几步去夜市买吃食,那里选择更多食物也更美味。

毕竟要在餐饮竞争者林立的闹市站稳脚跟,也须得有些真本事。

看这家小店紧锣密鼓装修,还议论几句:“怎得来这地方开店,万一赔钱了可如何是好?

等店铺开张,见店里售卖凉饮子,打听到原来配方后便决定买碗饮子喝一喝。

可进了店铺就走不动路了,店门口摆着的大盆里盛放的菜肴那是闻所未闻,见多未见:“那是……?

叶盏贴心介绍:“这是芥末虾球,那是长安葫芦鸡,您要尝尝吗?

“葫芦鸡?街坊看着被做成葫芦形状的鸡,油色发亮,金黄色的鸡皮很是紧绷,一看就香,而且凑近已经能闻到无处不在的鸡味了。

他点点头:“来一整只吧。

想了想:“再来一份芥末虾球吧。打包送到我府上。

叶盏笑眯眯应了下来,不愧是有钱人,买鸡都买一整只。

这位街坊的家人晚饭时就在餐桌见到了这两份菜。

家中老爷子很嫌弃:“家里的灶房有厨子专门做饭,何必又去外面买?

倒是娘还会打圆场:“不如尝尝。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嘛。

老爷子哼了一声拿起筷子,不过在听说菜名叫做长安葫芦鸡时又生气了:“什么长安鸡,比得过汴京嘛?

两京百姓互相看不起,长安人觉得自己是西京,比东京文化底蕴深厚,汴京觉得自己正当红,长安不过是前朝故都。

“您尝尝嘛,挂着长安名号,可孩儿往来长安也未曾听说过有葫芦鸡这道名菜,想必是做菜的厨子起个噱头。儿子倒是好脾气。

老爷子见儿子顺从,倒不挑剔了:“那我尝一口。

他吃一口,鸡皮经过油炸,酥,脆,在嘴里发出咔嚓的声响。

几乎是一下就化开了。

很快就咬到了鸡皮下面的鸡肉,很嫩,肥美多汁,

想必这道菜是先卤再油炸,所以在确保外皮焦脆的同时还做到了内里多汁。

“这厨子虽然爱乱起名,但对鸡肉了解倒颇有见地。老爷子吃得痛快,指点江山,“鸡皮油大,油炸后正好发挥鸡皮的丰腴,而这鸡肉容易干柴,必须卤后才更有滋味。

“世人做鸡,要么油炸炙烤,要么加汤卤汁,很少有人能想到结合这两者。老爷子总结。

老爷子配着葫芦鸡喝起了小酒,还诗兴大发,唤来童子去拿纸笔,当场就着餐桌,泼墨挥毫填了一首《临江仙》!

吃个鸡也这许多劳什子。老夫人笑话他,自己夹了一筷子虾仁。

芥末虾球外观黄腻腻的,也不知道什么酱汁裹在外面。

放进嘴里,一下就不说话了。

真滑腻啊,那层酱汁浓稠,与往常吃过的任何酱汁都不同,奶味十足,口感非常丝滑。

随后冲进口腔的是芥末,非常霸道,先声夺人。辣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下面的虾仁弹牙中带着清甜。

这个芥末虾球口感和滋味都十分复杂:蛋黄沙沙的滋味、绵软滑润的奶香味道、芥末的刺痛,虾仁的清甜。

乍然让人有点懵,感觉这道菜有点怪,拼凑了各种奇怪风格。

可是吃完后回味一下——搭配正好!

芥末的辣更好突出虾仁的鲜美,蛋黄沙沙的口感和奶香酱润滑形成对比,正好中和了芥末带来的清爽。

让人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从那以后他家餐桌上必然有叶家食肆的菜式,至于是什么菜式嘛,取决于哪个是新上菜式。

原本想吃几次新鲜等吃腻了就作罢,没想到叶家食肆的菜式基本两日就一更新,没有重样的!

这……

这家人便开始天天往叶家食肆跑。

像他家这样的人家不在少数,街坊邻居们原先都是为了去买饮子,可去了以后不由自主就被店里新奇有趣的美食吸引,因此免不了要消费。

至于这行人嘛……

店里营造的景色雅致,风格独特,因此许多逛州桥夜市的行人难免被吸引:“那家店是什么?

河对岸原本是别人家后院,一排灰扑扑的砖墙也没什么看头,可今日居然多了一扇窗,窗上应当是钉了钉子,居然用麻绳挂了个小木盆,里头一长串开得枝繁叶茂繁花累累的黄木香垂下腰肢。

窗台下更是一排矮矮的茉莉花,风沿着河面吹过来,连茉莉花的香气都吹进鼻端,香气盈满行人衣袖。

窗扇向外推开,看得见里面摆着饭桌,坐满了食客。

那副窗景就像一幅画,勾得行人走不动路,对着那扇景色看了又看。

这时桥下有个生得美貌的小娘子开口:“想去那家吃饭吗?那是叶二姐食肆,你过桥从前头那个巷口走,第三家便是。

行人赶紧点头

等过去后先是被店铺从未见过的装修风格所吸引入座后又是被各色新式菜肴所吸引。

一盆盆没见过的菜式都已经做好了单等着人来点单。

在这种氛围下还有人会走吗?当然是坐下点菜享受鲜花美景和丰盛菜肴。

这是叶盏精心设计的巧思。

虽然聪明才智比不过古人但她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像森系花草为主的装修还有各色后人新发明的菜式都可以选用。

汴京城里虽然烤肉、烤鸡、火锅这些菜品一应俱全但什么龙井虾仁、滑溜黄菜、鲜肉烧麦、金黄桶子鸡这些后世发明的菜式却没见过。

因此叶二姐食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

只过了短短十来天叶盏就赚回了六两银子惹得宓凤娘连连惊叹:“乖乖原来真能回本。”

“我和姐姐双人帮忙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做菜一个收钱天明开店夜市还不关算下来一天十二个时辰要忙八个时辰这点钱实在是辛苦费。”叶盏仍然没有轻易满意。

她想了想在征求房东同意之后索性将店铺找中人租了出去。

中人吃了一惊:“怎的才租下就要转租?”

等问清楚只不过是租晚上亥时到早上巳时①这六个时辰才点点头:“我去试试问。”他仍旧觉得这桩生意听着就不靠谱怎么会有人租一半店铺的?

谁知到市面上去问却有很多小贩愿意:既能在州桥夜市做生意又不用支付高昂的全额赁金谁不愿意?

叶盏这商铺平时租要六两银子如今对外租赁只需要二两银子只付了三分之一的价钱却能享受这商铺一半的时间谁不愿意?

何况叶盏的商铺打理得别出新颖很吸引人眼球。

一时有许多小贩来求生意甚至还有神通广大者直接找到宓凤娘这里说情。

叶盏哭笑不得她便也请中人做了个背景调查挑选了一位家世清白举止端正的独身女子青娘子签了协议。

青娘子是个爽快人当即就掏出了银钱递过来:“您放心以后脚店里的洒扫、清理都包在我身上。”

宓凤娘听得女儿用这法子赚钱先是担心女儿吃亏又是自告奋

勇想自己去做那六个时辰,被叶盏拦住:“通宵熬夜,您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叶盏将铺子租出去之后从容了许多,虽然夜市热闹,但她也以身体为重,夜里收工,优哉游哉回家,跟家人吃几道当日剩下的菜肴,和哥哥学习看书,也算是劳逸结合。

女儿不愿意,宓凤娘只好作罢。

不过宓凤娘嘴上嫌弃女儿败家,在心里还是很以女儿为自豪的,连着好几天连睡梦中带着笑意:这才回家几个月,就能月赚十八两?

这十八两银子是宓凤娘自己算出来的,10天赚了六两,30日不就是十八两吗?

丝毫不考虑房租,也不考虑买菜成本,更不考虑新店开张凑热闹的新客不一定会在后续留存。

她说是十八两,那就一定是十八两!

原先她还热心考虑撮合赵小七和叶盏,如今眼光也带了几丝审视:赵家这赁金一个月有多少?

固然比十八两银子多,可汉子天经地义就应当比浑家赚得多好多才叫像话。

这赵小七有没有本事带着赵家家业再上个台阶?

原先还有些遗憾王家亲事没成,如今看见王家门老远就要唾一口:“呸!我女儿如今月赚十八两!你家迟早肠子要悔青!”

原先闲暇时免不了跟炭场巷街坊邻居们磕着瓜子谈笑风生,点评东家长西家短。

可如今从巷子里走过远远看见那些人,必然高高扬起头,腰背挺得笔直,她可是要去女儿店里帮忙洗菜择菜,哪里比得上那些闲人?

那些闲人婆子哪里懂月赚十八两银子的紧迫喔?

谁知她傲然走过时,却被个熟人叫住:“宓凤娘,你怎得一天天这么忙,连跟街坊们闲聊的功夫都顾不上?”

说话人叫何兰翠。

整个人干瘦,三角眼覆舟口,一对眼睛喜欢滴溜溜上下打量人,瞥完后不如自己的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比自己强的更加嗤之以鼻。

宓凤娘见她就没好气,何兰翠是她死对头,上次关于叶盏退亲的传言也是何兰翠宣扬的满巷子俱知。

因此宓凤娘说话就没好气:“帮我女儿一点忙罢了,要说我家女儿贴心,一日都不许我累着,可我有手有脚的哪里能忍心女儿忙碌?”

何兰翠脸色变了,她一向自豪自己生了

三个儿子,奈何各个都是讨债鬼,除了跟她要钱偷钱没有别的事做,哪里比得上叶家孩子各个贴心?

她努力抿了抿嘴,笑道:“我们正说笑话呢,你也来听听。”

“我刚才说啊,那街上,有个地主放屁,帮闲讨好他,说不臭,地主大惊,说屁不臭是犯了病?听说屁不臭是大病,定要去看郎中!

帮闲赶紧说‘我又闻了又闻,您这屁有回甘呢,回甘略有些臭味’。”

一番话,说得邻居们大笑。

这回换宓凤娘气得脸色青白了。

金哥儿便是帮闲,虽然穿着锦绣衣服,每日里吃喝体面,但在少爷老爷跟前伺候,哪里是轻松的?

儿女们各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为了大儿子受气不知私下里担心了多少。

这何兰翠明摆着就往她心头扎。

因此宓凤娘脸沉下来,转念之间却将火气压了下去,闲闲举起右手挠了挠:“怎得有蚊子,好痒!”

“啪”一下在胳膊上打了一下:“净日里在人耳边嗡嗡嗡,赶紧打死清静!”

这话是暗指何兰翠呢,她越发恼火,脑子飞快想着回击招数。

可是诸人眼光都被宓凤娘高举右手上戴着的大红玛瑙缨带吸引了去:上好的大块玛瑙、精心编制的结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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