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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的愤怒了了充耳不闻,她再没看二皇子一眼,走进了上书房,徒留二皇子一人站在外面。
他向来善于做个温柔体贴的兄长,此时天色尚早,授课的先生未至,宫人们又垂首不敢冒犯,了了更是背对着他,于是二皇子露出了个表情,这表情却被朝他扑来,想要安慰他的小公主看见了。
严格说起来,二皇子模样俊俏,做什么样的表情都不难看,可在小公主面前的他一向和善软糯,简直连心都能掏给这个妹妹,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无论何时,小公主看见的哥哥都是面带笑意无比包容的,所以当这种堪称阴鸷的表情出现后,飘在空中的小公主愣住了,竟有点不敢靠近。
那还是她的亲亲二哥吗?是自己看错了吗?
二皇子的异样只出现了一刹那,他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旋即转身轻施一礼:“郝大人,纳兰大人。”
今日前来为公主授课的,一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郝大人,另一位则是教导过先帝的太傅纳兰老大人,两人见皇子行礼,连忙回礼,二皇子笑道:“从前我于上书房读书时,二位大人也曾教导于我,学生见了先生,岂能无礼?”
又变回平时的二哥了,小公主想。
两位大人对二皇子不乏赞赏,先帝子嗣不丰,余下的几位皇子中,二皇子温润仁善,看好他的人有许多,只是摸不清圣上之心,因此不敢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但谁见了二皇子都乐意卖他几分面子。
互相施礼后,郝大人与纳兰大人进了上书房,见公主已正襟危坐,不免感到惊讶,这位小公主最是厌学,今儿个不仅提前来了,还没闹脾气,瞧着像是要好好读书的,委实叫人吃惊。
听了一会这两人讲的课,了了便有些明白帝王的用意了。
郝大人是帝王登基后的新臣,由于才华横溢,还时常去为帝王讲经,纳兰大人更为博学,堪称满腹经纶,又桃李天下,然而他是三朝老臣,思想未免迂腐,将这两人的课排在一起,既能让小公主好好念书,又不至于叫纳兰大人朝小公主灌输些什么别的想法。
此时正是纳兰大人在讲经:“……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形;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父亲活着时,要看此人的志向,
父亲不在了,就要看此人的言行,父亲去世后,此人能够维持父亲的规矩,就能被称为“孝。
随后他问了了:“公主可记住了?
了了点了下头。
过了半盏茶功夫,纳兰大人继续讲经,这回他讲的是礼。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
白胡子老头在讲些什么东西了了已经没有注意去听了,纳兰大人讲得的确是圣人之言,然而常常夹带私货,这大概跟他侍奉过前面两代皇帝有关。
他讲经时,经常在一堆正经道理中穿插点小心思,比如他会教小公主学习和崇敬父亲,而邦君之妻这一句,讲得则是礼制崩坏,称号紊乱,明面上是讲“礼,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今上立身不正,牝鸡司晨。
但你能说他讲错了吗?他讲得尽是圣人之言,要尽“孝要讲“礼,生怕再教出第二个女皇帝。即便帝王事后问罪,纳兰大人也能据理力争。
像这样的大臣,朝中必定还有不少。他们表面上臣服于帝王,实际上无时无刻不想着拨乱反正,这一点从他们催促帝王尽早立储君便能看出来,只要有了太子,等到太子继位,江山便会再度回归。
“圣人之言,我有一句不解,不知先生肯否赐教?
纳兰大人捋捋胡子笑道:“公主但讲无妨。
“乱臣十人,圣人言其有九,妇人在其外。纳兰先生如此推崇圣人之言,可是认为今上无德,不配为帝?
白胡子老头立马笑不出来了。
了了却不肯这样放过他。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倒是平和,毫无戾气:“正所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圣上敬重老大人,因此请老大人为我授课,可谓是礼数周全,老大人却心怀鬼胎辜负皇恩,是为不忠。恰印证圣人所言,老大人乃是小人之儒,而非君子之儒。
纳兰老大人德高望重,门生无数,哪里被个小孩子这样不带一个脏字的指着鼻子骂,他用圣人之言驯化她,她就拿圣人之言来反驳,简直让老大人毛骨悚然。
他震惊于公主的敏锐伶俐,但真正让他害怕的,却是从公主身上瞧见了今上的影子,七岁的公主再聪明也不可怕,公主的母亲,那位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才是真正让老大人畏惧
的。
本来准备看热闹的小公主此时嘴巴张大的能把手给塞进去,她想着纳兰老头最是迂腐烦人,一张嘴尽说些活人听不懂的话,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从来不向母皇告状,所以老头儿讲的学问,她勉勉强强能听进去点。
还是头一回看见纳兰老头被堵得无话可说呢。
“圣上在圣人之上,老大人如此推崇圣人之言,却不见对圣上忠心,真乃儒生之耻。”
说完,了了看了眼郝大人:“郝先生可以开始授课了。”
最初她称纳兰大人为先生,待老头夹带私货后,便改称为老大人,可见郝大人若讲得不如她心意,也是一样的待遇。
郝大人是新臣,是帝王登基后一手提拔起来的能人,按理说应当对帝王忠心耿耿,但纳兰老头这样的授课绝非一次两次,若郝大人向帝王禀明过,便不该再发生,看样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匡扶陶氏江山呢。
说实在话,皇帝了了不知当了多少回,这群所谓的先生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比她学问好,可这两人的表现让了了意识到,帝王的处境并不算好,她身边充斥着太多想要将她拉下来的人,甚至于她亲生的孩子都无法理解她。
小公主从前顽劣厌学,先生们教得也不如从前教导皇子们精心,一个公主,学这些做什么?日后嫁了驸马,难道要将治国的本领用在御夫之上?
“哦?”
昌平宫中,正在更衣的帝王挑了下眉,“她当真这么说?”
低眉顺眼的田太监恭恭敬敬回答:“回圣上,正是。”
她那贪玩又耳根子软的小女儿,头一回提前抄完了书,还主动在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情况下去上书房,看起来像是要彻底悔改了,这可新奇得很,帝王便关注了下。
大臣们授课时,宫人们只能在外守着,不得入内,但田大伴手底下多得是能人,上书房里那场小小的口角,便传达到了帝王耳中。
很多时候,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形势所困,纳兰珊是三朝老臣,在儒生中名望极高,又未致仕,帝王不可能给他实权,但又需得与他脸面,让他为公主授课便是既体面又无权的最好方式,那老头一心光复陶氏江山,难道帝王不知?
她甚至知道那些拉帮结派的大臣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看样子,我这小女儿是真的开了窍了。
田大伴伺候帝王多年,自然听得出她老人家此时心情颇为愉悦,便拍龙屁道:“圣上英明神武,小公主是圣上亲子,焉能差了去?
帝王笑了笑。
当天中午,了了喜提与帝王共进午膳的名额。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坐。
这是帝王同了了说的第一句话。
她很显然不知如何做一位温软柔情的母亲,也许她知道,但那不是她的本性,因此在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后,她便不屑于伪装了。
了了不止一次听刘姑姑说起过从前帝王是如何照顾她的皇姐皇兄的,据说皇姐病了,帝王衣不解带守了三天三夜,大皇兄不知为何梦魇,帝王便在佛像前跪了十几个时辰,连老先帝都赞许她是真正的“慈母。
但真正的帝王是冷硬的,她看了了的目光只有评估与打量,似乎在考虑了了有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她不会温声软语的说话,不会摸公主的头,更不会关心公主是否吃饱穿暖,因为她已将这世间最好的物质条件给予了她。
她甚至不要求公主听话孝顺,对于公主的顽劣软弱,也没有过多伤感,了了想,过个几年,当帝王发现小公主根本不是那块料,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的合格水平,无论原因是什么,无论是否有人暗中作梗,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这个最小的,也最寄予厚望的孩子。
就像她早已放弃大公主一样。
七岁的小公主脑海中有许多不懂的记忆,但了了能从这些记忆中得到很多讯息。
“听说今日你在上书房,顶撞了纳兰珊?
帝王语气冰冷,面上也无甚表情,换个真正的小孩子早被她的气势吓哭了,别说是七岁的小公主,就是已经年近而立的大公主,在帝王面前都时常腿软不敢撒泼,并非帝王亲生的二皇子更是唯唯诺诺没勇气抬头。
宫里宫外,朝内朝外,提起这位帝王时,态度尽是如此,连伺候了她快半辈子的陈姑姑与田大伴,在她面前也大气不敢喘一下。
了了却很适应这种态度,她反倒不喜欢过于热情的对待,倘若每个母亲都像戴尔丝那样热烈如火才是糟糕。
她很干脆地承认道:“顶撞了。
帝王讶然,倒不是讶然她真顶撞了纳兰珊,而是讶然这个孩子居然两腿没有打颤,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在自己对面坐下来。
作为一个母亲,在世人眼中,帝王俨然是不称职的,她不知道小公主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甚至不记得小公主的生辰,但了了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也不会像小公主记忆里那样伤心。
她可是皇帝啊。
从没有哪个金枝玉叶敢因为自己的喜好或是生辰没被记住就去怨恨或是不满男皇帝吧?也没有哪个男皇帝因为不记得孩子的喜好或是生辰就被认为是不称职吧?即便男皇帝对自己的孩子再苛刻再无视,不也多得是孩子们主动讨好他们么?
“顶撞得好。”
帝王难得肯定小公主一回,“朕的孩子,就应当有这种气魄。”
软弱得像小鸡仔一样才让人看了来气,她宁可要一只见人就咬的小狼崽,也不想要可爱听话的小猫。
出于对小公主的赞许,帝王纡尊降贵抬起筷子,给了了夹了块扣肉。
正常情况下,帝王赐膳,爱不爱吃能不能吃都是次要的,就是她赏了一盘粑粑,身为臣子也该感恩戴德。
了了把扣肉又给帝王夹了回去,“我不爱吃。”
这大胆的行为险些吓得陈姑姑布膳的筷子都掉了。
帝王却没生气,反倒问:“那你平日爱吃什么?肉好吃,要多吃,长得高一些,胖一些,才能活得久。”
但凡换个慈母在这儿都要抓狂了,这是能对七岁孩子说的话么,什么叫长得高长得胖才能活得久,这不是咒孩子呢嘛。
可帝王确实是这样想的,登基之前,她久居后宫,见证过不知多少龙子龙孙的出生跟死亡,她自己幼时也吃过苦,肉即便不好吃,吃进肚子里,对身子也是好的。
难不成都去啃野菜?
小公主被迫观赏了一出母慈子孝,愤愤不平,母皇果然一点都不在乎她,连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她、她哪有妖怪那样厉害?
用完了午膳,了了便被送回自己的寝宫,两人一共也没说几句话,用膳的过程快捷又安静,跟完成任务似的。
小公主的脑袋瓜里除了一些记忆外全是玩儿,了了从她这获得不了多少信息,她一回宫,刘姑姑就迎了上来,碍于是田大伴送
回来的,她不敢说什么,等田大伴一走她就着急忙慌地要给了了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帝王也不是次次都如此和气,小公主真犯起浑时,她可是真打,而且打得还不轻,每回都叫刘姑姑心疼得掉眼泪。
了了没让她碰,像条滑溜的小鱼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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