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山体内那些甬道和洞穴若是镶上这样一双眸子,那真是可以冒充外头的无垠夜空了。

毕竟这样一双眼睛,就足以与璀璨的夜星相媲美。

与那人对视时,沈微霜不合时宜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自那双眸子中望见自己的模样。

发丝凌乱,长长的披散在身上,几乎要代替衣裙将纤细的身躯遮覆住。面颊苍白中泛着红,左脸上一道肿长的疤,自耳际一直延伸到唇角旁,攀爬在她白嫩的面上,如无暇白玉上裂开了一道刺目裂痕。也不知在途中蹭到了什么,面庞与衣袍沾了些灰黑色的物质,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望着她,似乎呆怔了两秒,黢黑的瞳孔微微缩小。

下一秒,沈微霜移开目光,向后退了两步。

是牧六。

尽管她感到一股奇异的熟悉,但眼前这个面庞瘦削,眉眼凶煞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将她带来天山的那个人。

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眼睛生的这么好看,与其他五官显得格格不入。她古怪地想,又诧异于在这种狭路相逢的场合,自己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你赢了,我跟你回去。”

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杂念挥去,沈微霜眨了眨眼,缓缓举起双手来。

……

无声的静默。

初生朝阳浅淡的光晕落在女人的发梢眉睫上,周遭的枯树上没有鸟雀,只有伶仃的枝杈缓缓随风晃动,干枯的草叶垂着脑袋,空中弥漫着奇异的独属于深山的气息。

清晨的天蓝得辽阔,与狭隘的山洞截然不同,光在女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帘子上轻快的跳跃,那双眼眸里因乍见阳光而泛出生理性泪水,在其映衬下现出晃人的粼粼水色。

牧六长久地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沈微霜身上,最开始恍恍惚惚的好似没有焦点,而后缓缓定在一处。

他在看她脸上的疤。沈微霜意识到。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想,这人好生奇怪,他不是早就看到过那道疤么。

男人不说话,沈微霜也乐得沉默,于是顶着情绪不明的视线上上下下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

姜黄色的僧袍,瘦削但高大的身躯,凶煞如悍匪般的眉眼,右眼下一道短小的疤,整个人站在那里时,显出一种寡淡的,近乎冷酷的漠然来。

那件僧袍不同于上次见面,原本平直干净的衣物起了些褶皱,衣角处沾了些草叶,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不明暗红色痕迹,看样子有些匆忙,像是刚结束了什么事情。

沈微霜轻轻蹙了蹙眉,这人给她的感觉与之前不同了。

不如说,是与另一个人有些相似。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自眼前人的左腕上掠过,男人的手腕掩在僧袍宽大的衣袖下,目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她下意识想要开口试探,张了张唇又阖上。

想什么呢。她想,在山里被憋出错觉来了,看谁都像谢辞。

先不说那小子成功扮演牧六的可能性,眼前人真要是谢辞,他也万万没理由瞒着她。

一夜过去,谢辞还没个踪影。沈微霜觉得头疼,思绪些微晃神了一瞬,下一秒便听到男人嘶哑的声音。

“……过来,”他缓慢道:“过来我这里,夫人。”

沈微霜望着他,没动。

“到我身边来。”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静静,与上一句没什么不同。

沈微霜蹙眉,眼神闪了闪,到底还是依言走向他。

很奇妙的,不同于上一次在马车内,那男人略显揶揄轻浮的态度,也不同于纸鹤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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