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生几乎没有寒假,这是不约而同的共识。
春节刚过,春寒仍料峭,每天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都需要做会儿心理准备,然而高三下学期早早开学,能赖床的日子不过短短十天,一晃而过。
刚开学就发现往常新学期新气象的标语黑板报之类,在高三下学期也统统没有了,做题想考好大学的,一如既往的刷题批改刷题批改,一尘不变的死气沉沉。
也有些人索性破罐破摔在课上呼呼睡觉,或者干脆辍学懒得来学校,反正人生有人兜底。
唯一算得上有趣的新鲜八卦,就是听说沈老师上学期期末丢失的高定项链似乎有了点眉目,怀疑是被人偷拿了。
也有流传说是学生偷的,更有甚者传言说那是沈老师情夫送的项链,正牌老公撞破后恼羞成怒给扔了,编得像模像样,当天中午就被请进校长室,又嘻嘻哈哈地从校长室里出来。
眼看流言愈演愈烈,作为当事人的沈老师也气不打一出来,但那几个刻意传流言蜚语侮辱人的,偏偏又是学校里的刺头,退学也不能让他们退,没人治得了。
故沈老师这段日子每天来上课都愁眉苦脸的,一些属于年轻老师特有的清澈和宽容在渐渐消失。
这天周五,语文课临近下课时分,她把厚厚一沓资料拍在讲台上,嘭一声,睡着的几个人都瞬间惊醒,茫然抬望四周。
沈老师面容严肃地扫视台下一周,道:“我丢的项链很贵。”
“作为学生,你们的前途也很贵,然而最珍贵的是一个人的品行道德,我真诚期望你们的道德能够一直珍贵,而不是为了点眼前利益就可以舍弃掉它。”
“无论是偷盗还是恶意传我的谣言,记住逃避没有用,善恶到头终有报。”
说完过了片刻,看似严厉威胁的话语却兴不起一丝波澜,台下仍旧置若罔闻,睡觉的睡觉,喝水的喝水。
最后的五分钟过去,下课铃打响,她失望至极地抱着资料蹬着高跟鞋出门。
几个学生从椅子上起身伸懒腰,毫不在意地闲唠:“沈老师最近好凶啊。”
“换你你不凶,听说那项链一万多块呢。”
“不会真有人蠢到偷项链吧,那可要坐牢。”
“怎么可能,还是想想拿项链不会真是情夫送的吧,毕竟沈老师年轻貌美哈哈哈。”
陈岁安的声音弱弱响起:“哎你们不觉得吗?听沈老师这语气,估计是真有人偷了,罪犯估计还在我们班。”
热切的讨论瞬间安静。
许多道视线不约而同地匆匆扫过后排,不着痕迹地在某些空座位上流淌而过,几乎是心照不宣。
陈岁安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整个人滞在那里。
李轩玉赶紧刹住话题:“不聊这个了,反正是沈老师的项链,找不找到的管我屁事。”
李轩玉的小跟班们又跟着窸窸窣窣起来:“最近你们发现没?娘娘腔读书读得好认真啊,上次还见他像条狗一样拿卷子去办公室问问题,老班那个壁灯哪里肯理他呀。”
“是不是她妈没客户了没钱了?哈哈哈哈。”
在意识到有可能是潘刑那几个人做出的事情后,看热闹的兴奋偃旗息鼓,话题转移,照例回到班级底层的身上。
韩思写文言文的笔尖微顿,她偏头,余光看了眼从云舒,蜷曲的脊背紧贴墙面,孤僻得像是要融进灰墙里去。
他桌前就是明窗,暖阳刺破云霄,光芒如耀。
距离高考还有五个月。
也许是离冬至也就过去了不到两月,太阳还在南半球徘徊的缘故,韩思刚从食堂里吃过晚饭出来,天色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唯有零星的晚霞还残留在天边。
照例向学校的北门走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是刚和她那几个‘朋友’吃过饭分开的陈岁安。
她哒哒哒跑过来,眼里是期待:“我今天也要去北门坐车,一起走吗?”
盛情难却,韩思点头。
“你说那偷东西的人会不会被抓。”
韩思认真思忖:“会吧,如果沈老师报案了的话,偷窃一万多元的贵重物品足以立案了,就是不知道潘刑的家里人能不能把他捞出来。”
“你也觉得是潘刑吧,我也觉得是,他前科太多了,要不是他偷的才奇怪呢。”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临近南大门时,韩思倏然脚步停顿。
陈岁安目光跟着看向门卫室,皱起的眉头迅速松开,语调愉快:“你不认识吧,那个老人是从云舒的爷爷,之前一直传闻说重病的。”
韩思微微讶然:“看上去已经痊愈了吧。”
陈岁安也在替从云舒开心:“我妈说,他恢复得很好,但还是要注意心脏,不能受大刺激。”
那老头已经上了年岁,脊背似乎无法克服重力而佝偻向地面,皮肤黑黄又粗粝,蓝衣布裤,脚上更是要着老土的黑色布鞋。
与身边走过上下打量窃窃私语的学生截然不同,犹如有条分界线,却又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见从云舒出来了,老头精神奕奕地走上前两步,又被保安横手拦下。
老头不甘示弱,嗓门颇大:“孙儿!孙儿!”
从云舒先是惊讶,接着脸上立刻浮现显而易见的窘迫,他受不住周遭在一老一少中来回探寻的视线,他们毫不避讳地低下头交头接耳,眼里闪过轻蔑,脸皮似乎在言语里踩踏出脚印。
唯一算是庆幸的,是潘刑为首的那几个还留在学校厕所里烟雾缭绕,他还不至于当面难堪。
他快步走上前,匆匆忙忙道:“你怎么来这!”
“翅膀硬了都敢责怪我了!”老头用力挺直腰板,奈何到底佝偻不是一两天,但他语气还是老硬板了。
“医生说我要下床多走动走动!这样才能恢复得更好!我来看看我孙儿,接我孙儿回家!”
“回家回家。”周遭窸窸窣窣的碎语仿佛即将喷涌而出,要把他难堪的现实都抖露给老人看,他害怕又恐惧,着急忙慌地拉着老人想逃离这里。
老头的眼睛浑浊,瞳孔却很亮,他突然面朝韩思的方向招手:“哎!那姑娘是不是陈胜男家的孩子,叫陈岁安的!你们一个班对吧!”
“没想到还记得我。”被叫到的陈岁安也兴奋招手回应:“从爷爷,是我。”
韩思趁他们叙旧聊天的功夫,刚想从边上的缝隙溜走,结果也被叫住了。
也许是在孤单的病房里呆久了,老头自来熟得可怕:“你这姑娘长得真秀丽,你是陈岁安的好朋友吧?”
感受到陈岁安紧张的目光忽然投来。
韩思没犹豫就点头:“是的。”
“好朋友好啊,小妮子你也对我们家小云多担待点儿好不好啊,他脾气随我,坏得很还喜欢告状,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这种打小报告的……”
陈岁安猛地拉了拉韩思的袖子。
韩思看见同班级的几个男生故意凑近,又站在老人的背后停下,他们频频向这里看来,嘻嘻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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