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窈想起往事,垂首不语。

如今的太子谢怀衍虽口口声声唤着皇后“母后”,但实际上却并非皇后所生。

谢怀衍的生母是已经故去的先皇后,也是皇帝的结发之妻。先皇后出身徐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族中子侄皆出落得一表人才,不少人在朝为官。徐皇后亦是温柔娴雅、饱读诗书的女子,与皇帝琴瑟和鸣。

徐皇后身子不好,曾小产过几次,每次都未满三月。彼时的皇帝一则爱重她,二则总盼着能有个嫡长子,因而也甚少去其他嫔妃那儿,又请了不少名医为她调养身体。在皇帝登基后半年,徐皇后终于再度怀孕,并且被太医诊脉后说胎儿强健有力。

她小心看护,终于风平浪静地怀到了八个多月。然而就在此时,徐皇后那在朝为官的兄长徐广被卷入一桩极其浩大的贪腐案中,引起皇帝震怒。那时皇帝登基不久,正是严抓朝堂腐败的时候,而徐广仗着自己国舅爷的身份肆意妄为,暗自谋夺钱财,中饱私囊,丝毫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最终事情败落,他成为了涉案钱财数目最大的几个官吏之一。

皇帝原本对这位妻舅颇为厚待,喜他饱读诗书、在朝政之事上常有精辟见解,不想一朝事情败露,自己百般珍视的人才却是这样一个贪婪丑恶之徒,自然勃然大怒,果断将徐广下狱,待一切罪行审问清楚后判了他斩刑。

但他毕竟顾念皇后,便命人在皇后生产之前不可用此事惊扰她。然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在临盆之际意外得知这个消息,心下大恸,惊怒交加,既恨兄长罪孽深重,又伤徐家百年名声凋零,以至于生产时情绪剧烈起伏,虽然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婴,自己却不幸难产崩逝。

皇帝在一夕之间经历了悲喜两重天。他拥有了日夜期盼的嫡长子,却失去了伉俪情深的元妻。无人知晓,那刻的皇帝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只知道他从此无比珍爱这个孩子。

只是孩童年幼,必须要有一位性情稳重、家世不低的妃嫔抚育,皇帝百般思索下,将长子交给了彼时身居妃位的姜氏,并在丧期满后晋封她为贵妃,摄六宫事。

待皇长子两岁时,皇帝许是彻底走出了丧妻的痛苦,下旨封贵妃姜氏为皇后,同时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这段往事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皇帝亦没有对谢怀衍隐瞒他的身世。只是徐家自那次风波后便渐渐衰落下去,时至今日在朝中已没有了势力;而先皇后去世得早,后来宫中便甚少有人提起她。因此时间长了,众人便默认太子是姜氏之子了。即便得知如今的皇后并非自己的生身母亲,谢怀衍也并未改变过一丝一毫,依旧恭谨孝顺,令朝野内外赞叹不已。

因而,姜清窈虽可唤他一声“表哥”,两人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对这位表哥,也并无什么多余的情分。

说完了正事,姜元昀见妻女面上都是郁郁之色,有心想说几句玩笑话,便看向姜清窈,含笑道:“我们窈窈也已及笄了,不知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姜清窈微愕,只觉得双颊顷刻间滚烫起来,忙道:“父亲莫要取笑我了,我......自然没有。”

秦瑜容嗔怪道:“瞧你,能不能说些正经话?窈窈日日待在宫中,每日碰面的不过是几位皇子罢了,何来中意?”

姜元昀沉吟道:“除去太子和三殿下,如今宫中便也只有五殿下和六殿下了。那个六殿下,我有所耳闻,听闻他年幼又极顽劣,像个混世魔王一般。至于那位五殿下......”

姜清窈陡然听见谢怀琤的名字,只觉心头剧烈震颤,颊上更添了几分热度,只是低眸盯着自己的袖口不语。姜氏夫妇不曾留意女儿的情态,只自顾自叹息道:“那位五殿下也是个可怜人,身为皇子,这么多年竟活得如此凄惨。”

她闻言,亦喃喃道:“正是。”

“窈窈,你说什么?”秦瑜容看向她。

姜清窈抬头,面上绯色已然褪去,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语气则带着几分怜惜:“我在宫中也曾亲眼目睹过五殿下的遭遇,他确实......很不易。”

秦瑜容眼底泛起几分哀伤:“秋妃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会肝肠寸断。”

“秋娘娘从前待我也是极好的,”姜清窈轻声道,“因此,我一见到五殿下,便忍不住觉得神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靠近他。

“窈窈,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诉你,”秦瑜容看向她衣裙上的宫绦,“你佩在身上的此物,其实是秋妃送给你的生辰礼。”

“什么?”姜清窈怔住,忙低头捞起那宫绦,手指轻抚过丝线表面,感受着那精巧繁复的脉络与走线,不禁微微发颤,“这竟是......秋娘娘的手艺?”

原本迷蒙的记忆仿佛就此撕开了一道缝隙,姜清窈只觉得笼罩在眼前的浓雾散去了一些。她记得,秋妃确实极擅针线刺绣之术。从前她在宫中时,还曾缠着秋妃替自己缝个香囊。

秋妃一向对孩子们最是耐心,自然是温柔应下。只是那香囊还未来得及缝制好,秋妃便身染沉疴,一病不起,后来更是溘然长逝。时至今日,姜清窈依然还记得病榻上那个虚弱却依然强撑着笑意的女子,顿时眼眶发酸。

秦瑜容亦是眼圈泛红,侧身过去用帕子拭了拭,这才柔声道:“那时我去宫中拜见你姑母后,便去了秋妃宫中探望了一遭。秋妃见了我,便说起曾允诺过你的香囊,可惜她病中无力,注定做不成,只能将从前做的宫绦暂拿出来送你。”

“那时尚未到你的生辰,我便先收了起来,打算待日子到了再取出来。谁知......”秦瑜容轻叹一声,语带哽咽。

姜清窈明白。不过一两月,秋妃便香消玉殒。而在那之后,皇帝震怒,褫夺了她一切尊荣,从此这个名字成为后宫的禁忌,再无人敢提起。

“窈窈,我知道你一向与秋妃亲近,只恐告诉你真相会徒增你的伤悲,便只能搪塞过去,只说是你一位长辈所做。”秦瑜容说着,泪水早已沿着面颊流了下来。

姜清窈攥紧了那宫绦。丝线制成的小玩意那样轻薄柔软,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断裂开来,她抚摸着那表面,仿佛握住了秋妃那纤细瘦弱的手。

“母亲,”她抬头,“我会一直佩在身上的,这样便能时时记住秋娘娘。”

秦瑜容望着女儿,轻轻点头:“她一定会很欣喜的。”

*

即便再不舍,姜家也无法违抗圣旨。三日后,秦瑜容为姜元昀打点行装,与一双儿女一同送他离京。

姜元昀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再度回头深深看了眼妻儿,将那些伤怀之语尽数咽了下去,只和煦一笑,便领着手下纵马疾驰而去,留下满地尘土飞沙。秦瑜容望着他的背影,满心酸楚,但顾忌着城外人多眼杂,便强忍了泪意,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待三人回了府,秦瑜容才让忍了一路的泪落了下来。姜湛与姜清窈自知再多的安慰也只是徒劳,只能静静侍立在侧。

许久,秦瑜容声音微哑道:“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兄妹二人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姜清窈立在廊下,望着那悠远晴好的天色,心头却仿若笼罩着无尽的阴霾。

姜湛在身侧,轻轻揽一揽妹妹的肩膀,宽慰道:“窈窈,相信父亲会平安顺遂的。我们也不能总是郁郁寡欢,否则让母亲瞧见了,更引她伤心。”

姜清窈点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兄妹俩在府上陪伴了秦瑜容数日,最后她出言道:“好了,陛下虽然开恩,你们却不能恃宠而骄,还是快些回宫里去吧。”

姜湛虽领了御前的差事,但却不必住在宫中,可以日日回府。而姜清窈自知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因而迟迟不肯走。只是她也知道,不可违逆皇帝的意思,因此在秦瑜容的再三催促下,赶在开春时节回了宫。

皇后见了她,想起自己甚至无法亲自送一送离京的兄长,不免又有些伤感。好在谢瑶音在旁凑趣,才使得这离别的情绪稍稍淡了淡。

“母后,窈窈,再过些时日便是三月春猎,那时我们又可离宫去猎场散散心,你们也该高兴些,”谢瑶音一想到能够出宫,便喜上眉梢,“猎场那里百草丰茂,能够自由自在地策马,比整日闷在宫中强多了。”

姜清窈被她的语气感染,心情也略微明朗了些,便顺着她的话道:“阿瑶,你是不是很喜欢草原风光?”

谢瑶音用力点头:“当然。我喜欢驰骋草原的感觉,仿佛茫茫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每日闷在深宫里,只看得见头顶那一方天空。”

皇后听得忍不住蹙眉:“阿瑶,你是在怨怪你父皇与母后将你拘在了宫里吗?”

谢瑶音抿唇,摇头道:“母后,我并无此意。”

“父皇和母后这般锦衣玉食地养着你,不想你竟会如此向往宫外的日子,”皇后有些失望,向着榻上靠了靠,疲惫合眼道,“本宫当真有些寒心。”

“母后,”谢瑶音见状不由得慌了神,“我不过是随口胡言乱语了几句,母后莫要当真了。”

皇后见她面色涨红,到底还是不忍说重话,便抚了抚她的鬓发道:“阿瑶,你是公主,往后若能像你长宁姐姐那般嫁在京城,时时能够入宫,母后便满足了。”

谢瑶音口唇微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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