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着天青曲裾,衣缘是白色绣银线暗纹的样式,腰上佩鸟形连环玉杂组并红石串珠,每一步都摇曳生辉。露在外的手腕上带玉镯,垂云髻斜斜的落在肩膀一侧,上面金黄的钗环交错,俨然是贵妇的打扮。

来者虽然衣着华贵,但却没有让仆从代劳掌灯,手中莹莹烛火映着她更是眉目温和,仔细看来,容安的眉眼与其有七八分相似。

容修见到妻子掌灯而来,连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灯盏,将她扶到自己身边坐好,这才低声说道,“天色晚了,阿雅怎还独自过来,也没个侍女陪着。”

“不碍事。”名叫雅的贵妇轻拍容修的胳膊,温和的笑笑,“听阿安回来了,我哪里睡得着?”虽然容安在去年已经加冠,但姜姬还是习惯这样亲切的叫他。

容安向母亲行礼后,才笑着说,“是儿子欠考虑,路上耽搁了一会才归家晚了。”

姜姬笑了笑,“我还以为我儿可以御风而翔,从赤松子游呢。”

容修听到自己妻子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容安在咸阳多日,早已超出了他们原本计划的时间,虽然他常常写信回来,但家里亲族总担心容安报喜不报忧,所以便和交好的官员通信,探听容安近况。

原本一切都好,直到与姜姬同族的老太傅在一个月前来信,说他们都出了仙人怎还找他关照,莫不是戏弄他,两人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咸阳究竟干了什么。

他本想过些日子再询问容安此事,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直接说了出来,于是也只能帮腔道,“岁吟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安知道总有一天要向自己今生的父母解释,只是没想到的他们竟然会如此干脆的提出来,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容修看着自己的幼子,乌色长发整整齐齐的用青布拢好,雪色深衣的下摆也平铺在席上,一如寻常的勋贵子弟,全无老太傅信中什么随手一挥便在城外平地起高楼的狂放。

老太傅来信说阿安已被秦王拜为国师,应当也是因为王上相信他有通天之能,可身为母亲,姜姬却知道自己的孩子虽然早慧,可也并未有什么奇异的能力,怎好愚弄王上?

他眉目严肃的看着容安,轻叹了一口气,“我家虽然无权势,但如今也算安宁,你大哥如今在军中颇有功绩,守住家业并非难事,送你去咸阳不过是想着让你见见世面,又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你怎搅进朝堂争斗,还为此欺瞒王上?”

容修并不知道容安和嬴政之间的默契,只是从得到的消息中简单推测,以为是容安设法取信秦王,助王上处置吕不韦等人,不论王上如今是真信还是装信,日后事发,容安都落不了好处。

容安看着主位上的父母,抿了抿嘴,正想要辩解,姜姬却缓缓开口道,“夫君莫着急,阿安不是鲁莽的孩子,你我只是从信件中了解情况,咸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阿安如此决断。”柔和的话语就好像方才点破此事的人,不是她一样。

与姜姬成婚多年,容修自然了解自己的妻子,听她前后不一的话,自然知道姜姬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好直说,于是甩了一下袖子,起身道,“那阿雅听岁吟如何辩解吧,我先回房休息了。”随即离开了堂屋。

容安连忙行礼送父亲到门口,却在想要踏出堂屋的时候被尚在主位的母亲拦了下来。

“送到那里就行了。”

温和的女声带着难以描述的情感,柔和的说着。

容安只得转身,原本打算走向自己的席位的脚步,被母亲挥手召到身前,在她柔和却坚定的目光中坐在了她的身边。

古老的矢国姜姓与自己远在齐鲁之地的同族一样,保持着古老的母系氏族的旧习惯,如果愿意,长女并不出嫁,而是留在家中成为家主,执掌门楣,这位饱读诗书,又善于观星的女性若不嫁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恐怕也能支撑门楣,成为如今在秦姜族老,可惜年轻的时候姜姬与容修互生情愫,她也就毅然决定嫁人,没有留在家中。

好在虞姓容氏人丁单薄,无需打点上下,荣修又不外出为官,常常关照家中,姜姬并不需要多费心。

虽然结婚生子使她无法在秦姜一族中更进一步,但她并没有因此懈怠,反而因为不必考虑家族俗物,专心研读星象气候典籍,这些年过去,已然成为大家。姜姬明亮的双眸看着自己的幼子,微笑着伸手想抚摸自己的孩子,却又想到他已经成年,恐怕不会喜欢母亲的抚摸,随即将手收回来,用袖子遮住唇角偷偷的笑。

容安被母亲笑的心里发毛,不自在的偏过头,纠结的揉着袖子,最后也只能干涩的说,“在咸阳的事情,不是大人所想的那样。”可话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辩解过于苍白,最后只能住嘴。

在暖色的烛光下,容安的眉目一如姜姬,安详又温和。

但这只是假象,容安无法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如铁,便也无法让自己变得绝对冷静。也许前世在达到渡劫末期时,他的人性被消磨殆尽,凭借着脑中的智慧可以理智思考,但在这里,在今生的母亲面前,他做不到。

今生的一切重塑了他的灵魂,虞姓容氏一族庇佑了他,养大了他,母亲和父亲关心他,照看他,今生为人子的容安无法割舍这份感情。

而有感情,便代表着他无法将亲族置身事外。

好吧,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很多了。

容安在心里想着,父母对于他展露道法的反应已经超乎预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他面对的不过是他们的一点小情绪罢了。

“我很早就知道,你不会是个平凡的孩子,阿安。”在容安内心纠结的时候,姜姬终于从止住笑,放下袖子端正坐姿,摆出一派贵族姿态,才幽幽的说,“你一直很有主见,又早慧,我和你父亲曾经很担忧你的情况,后来你恳求去山上居住,我也和你父亲自我劝解,说是也许是因为早慧,你无法和那些孩子玩到一起,所以我们放任你去决定自己的未来。”

“我太乐观,也放松了。”

姜姬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在组织语言。

“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据我所知,彗星即使再壮观,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重复来两次的,更何况是那样盛大的彗星。当时我为了观星,在你山中的居所暂住了一段时间,不知阿安还有印象吗?”

“当然,母亲教我如何测算星轨。”容安微笑着回应,“但,五月所出彗星却不知是从那里来的。”

“是啊,那场彗星当70年到80年左右会来,你曾外祖父所记星表早已预知它的到来,但从没听说过它会再来。”姜姬温和的说,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那天夜里,阿安看着那颗异常的彗星久久都没有离开,我便想,我的孩子恐怕有着自己的秘密。”

其实不止是几年前彗星到来的那晚,在更久远的过去,当总角之年的容安恳请要搬去山上居住时,或是当他尚在她腹中,都是个异常安静的孩子时,她就在冥冥中觉得,这个孩子并非常人。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的孩子竟然被拜为国师时,她并没有像自己迟钝的丈夫一样担忧,反而有种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感慨。

“但既然是秘密,那当然不能随意告诉别人,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你能主动和我们坦诚。”姜姬眨眨眼,又笑了笑,“如果不愿和严厉的父亲说,那母亲可以吗?”

容安被自己的母亲逗笑,却又叹了口气,“我不知母亲竟然如此敏锐,我以为我做的挺好。”

“当然当然,没人指责你。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可是在我腹中孕育的生命,我总要比旁人更了解你一些。”姜姬将手收到袖子里,从袖袋中掏出帕子递给容安,“虽然如今看来,这种了解也很有限。”

“?”

看到容安疑惑的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手帕,姜姬才补充道,“也许,讲一些感人至深的古事的时候,会需要这个。”如今没有给孩子讲故事的习惯,却会讲些书中的古文逸事,姜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缓解了有些压抑的氛围。

容安也顺从的笑了笑,心中也松了口气。

也许,是时候和家人坦诚相对了。

“如果母亲想听的话,那其实并不动听。”

“没关系,我想我能接受。”

在姜姬平静的目光下,容安才缓缓开口,“母亲,其实我并非是你和父亲的孩子。”他犹豫从哪里说起,最后开口的时候却又懊恼的想自己真的选了个糟糕的开头,但话已经说出来,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顶着母亲温和的目光继续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这具身体确实是从母亲体内诞生,但灵魂不是。”

“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它与现在我们生活的地方并不一样。我的宇宙是由空间,时间,物质和能量构成的,我们将那些能量称为灵力,也许我们可以用远古宇宙称呼那里。远古宇宙的法则就像是有很多树枝的树木,主世界,阴影世界和汇聚着狂暴能力的灵力空间。主世界和阴影世界互为表里,组成了树木的主干和枝丫,灵力空间则是上面的树叶。”

容安尽可能的用姜姬能够理解的方式介绍着自己曾经的家,“就像大树扎根在土地上,吸收着光和水,缓慢生长,远古宇宙也是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宇宙。但正因为它尚且在成长,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被称为‘神’的强大生物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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