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声鼎沸中赵惟明一把抱住了赵丫丫,似乎只有在这个毫无保留爱自己的人面前,这天大的好消息才足够真实。

可周围人还在等着这位秀才公出来讲两句呢,赵丫丫抹两下眼睛,催促他赶紧下车。

赵惟明整理好情绪,跳下车向周围道贺的邻居回礼,这会儿赵丫丫也缓过神来,分发了早早准备好给大家的红包,一时间这地方喜庆盈盈。

偏巧这里刚好是任嫂子她们家店铺前边儿空地,不过这回她倒是没出来作妖,眼神麻木地望着宿敌赵丫丫在她面前辉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邻居散去,赵惟明搀着赵丫丫回家,特地进了堂屋,给赵丫丫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响亮的喊:“娘,惟明在此谢过阿娘这些年肯相信我支持我,没有您就没有今日。”

赵丫丫本来就止住眼泪了,这会儿更是被他的精神气感染:“哎,你让我说点啥好,都是你自己有出息!能干!我早就说过,我们惟明至少是个秀才公!”

“哎!”赵惟明也挺高兴。

“娘,惟明得先离开一会儿,劳烦娘照顾两位小友……”

“知道知道,”赵丫丫挥帕子挥得喜感,“要去找你赵夫子是吧?快去吧,昨天你捎信说今天回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这会儿估计在学堂等你呢。”

他在敏二哥那里学了这么多年,她就是再放养也知道这对师徒感情多么深厚了。

赵惟明笑着朝堂内几人一拱手,随即出门上了车。得知考上的那一刻,他首先想见的是家人,第二便是赵夫子了。

赵敏今天卯时便起了,穿了件压箱底的绸衣。这衣服上一次穿还是六年前高泽方考上秀才之时。

何梅嘲笑他一把年纪了还爱俏,是个四十余岁的“新嫁郎”。他也不恼,在屋里面翻出了件有些陈旧的橘红绣金长袄,央求妻子给换上,与他凑作一对儿。

何梅见他居然能轻车熟路找出来自己当年归宁的衣衫,惊得算筹都散落一地,连骂三声“老不羞”。

常年面瘫的好处就在这儿,即使被妻子捶打,也很难看出来他这会儿的促狭。

两夫妻人到中年,倒是感情好了许多,这会子打探到赵惟明正在往何家镇赶,马上就要到了,二人连忙在堂屋坐直了。何梅还连忙将她今年新得来的好茶给沏上,他们家赵郎君的面儿可得给的足足的。

“夫子!”赵惟明人高腿长,进门后几个眨眼间,便撩袍跪到了他膝前。

“惟明,深沐师恩十余年,幸得良师诲人不倦,今朝终于不负所望,得以考上庠生,恳请夫子赐字。”

赵夫子嘴角噙 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请求一般,从袖口递了张团花笺给他。

赵惟明双手接过,打开一开:

“元嘉二十九年正月,收弟子惟明,年方九岁,敏而好学。自幼朝乾夕惕,寒暑不辍,心贵师而重友,行正道而爱仁……

及长,三试道章,两次落黜,然不忧不馁……望君今后仍能博学慎思、明辨笃行。

惟明二字,乃惟明克允、惟心明察而秉公允之意,又有唐朝褚希明诗曰:‘其礼惟肃,其德惟明’,也为光明磊落。今冠字,余取《庄子》“安之”二字,劝君行正道之时不忘倾柯卫足,坐戒垂堂,自珍自重。如此,余可安也。”

赵惟明看得鼻酸,只有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才会如此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教他读书做人。就连取字,也没有寄托什么鸿大志向,只是说做个好人的同时,别忘了要爱护好自己。

他深深伏地,一拜再拜:“ 安之拜谢夫子赐字大恩!”尽管已经二十一了,可真冠了表字,他才能被看作是一个“成年人”。

迈入成年人的世界后,肩上瞬间好像多了些担子。

这几日除了办理秀才的“入额手续”、频繁拜访了过往师友以外,宝石村赵家祠堂还专门烧了香,他由族长领着在族谱下记了表字和功名,忙得脚不沾地。

以为好不容易回家就能喘口气了,谁知每每进家门,都能看见一堆人跟饿虎扑食似的盯着他——都是些商贾、媒婆等着抢秀才公呢。

赵惟明哭笑不得,这些人哪里是想嫁女儿,根本没为女儿考虑过他合不合适。没见着他大龄未婚,去年开始镇上就传他有隐疾吗?这都还上赶着要跟他结亲,能是什么有品行的人家?

他全都给推了,直接说自己不会继续考举人,接下来会开办私塾事务繁忙,要等明后年再考虑亲事,欢迎大家到时候送小孩儿过来上学。

这一说便劝退不少人。那些投机的商户大半是看中这书生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说不得将来就能成个举人进士,他们拿个女儿搏一搏就能换荣华富贵有何不可。

这会儿听说他直接不考了,都觉得这人怕是脑子不好使,是都没试过呢就直接放弃,如此短视怎堪为良配。

如此一来他家门槛总算没有人来人往了,不过赵丫丫听他这般笃定,到了晚上睡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不考了?”

“真不考了。”赵惟明笑笑。

诚然,有了秀才功名好像便有了让他再考下去的资本:从平民晋升当地世绅阶层,免税、免徭役、还能固定从官府领米粮。想读书县学甚至府学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想要再增加点收入还能在名下挂点地主家的田,不过他不愿意如此就是了。

但是能养活家人,不代表就真的有本事能吃上举人这碗饭了啊!相比考秀才,考举人难如天堑。院试是十取四,乡试要有天大的好运气才能碰上十取一,一般情况下可以说是百一挑一毫不夸张。

况且他一个没有什么教育资料的普通人,想要达到乡试要求的应试水准可以说是异想天开。那些赵蓁蓁给他列出来书单,他能借到买到的只有十之三四。

如若这回名次再好些,或许有大量机缘主动来寻他,或者拿名次当敲门砖也可能会有大书院愿意收他。

可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三十七名啊。

虽然赵夫子和孟夫子都说过,凭他天资考个举人应当是没问题的。但这些年他明白了个道理,科举一途除了天资,运气同样不可或缺,他有什么考运?是满怀希望被重重一击,还是抽中臭号便因为感染上吐下泻?

以上种种,皆让实用主义者赵惟明认为,当下能借着秀才功名,好好筹谋一份营生,接过养家责任才更为可靠些的职业规划。

“那……亲事你咋想的?之前可是跟我说的,等着考上秀才了便要说亲的。”

“这……娘,你等我明年把私塾办起来了就会考虑此事了。”这事儿他更头痛,先拖着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没准儿就能愉快的单着过一辈子了!

“哎,这孩子!”赵丫丫还沉浸在有荣俱焉的快乐里,暂时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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