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江南进入连绵雨季。

天色总是青灰,细长雨丝将天与河面连成一线,剪也剪不断。每至清晨傍晚,两岸青山便腾起白茫茫一片,水凝成的雾霭。

夜里,忽又下起一场急雨,弹珠子似的砸在乌蓬船顶。汇成一条条细流,渗入木板缝隙。

一滴冷雨落在颈间,林瑜打了个寒噤,拢上外衣坐起来,抬头只看见漆黑一片。

才四个月,却像过去了许多年。

知名院校计算机系毕业后,林瑜背着跟了她五年的累累负债,拒绝了老师的读研邀请,进了大厂当程序员。

穿过来之前,她才领完十万的年终奖,这是她毕业第一年,还没来得及去银行转账,就被冲上人行道的货车撞到了这里,变成十四岁时的模样。

被牙人饿了两天,林瑜才狰狞地接受现实,进了姚家当丫鬟,被姚家小姐留在身边伺候。

日子没有平静太久,姚老爷因言获罪,被贬出京城,坐上了南下的船只。

船舱舱壁并不隔音,对门父女的说话声与昏黄的烛影一起漏出门缝。

“妙华,我苦命的儿,你记住了,要把这信物收好,到了杭州城郑国公府,亲手交给那里的老太太。一定要求着她收留你。”

“爹爹!我不走!我不嫁人,我要跟你一起去云南!”少女的哭声混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胡闹!”姚朗作势斥了一句,没能撑上一会儿,就在姚妙华变大的哭声中落败。

他硬挺的背驼了下来,无奈叹气,“祖宗欸,你爹这次是被贬,不是升迁。云南那地方到处都是虫蛇,整日里风吹沙打。有钱都没地方使去,你怎么能一块儿?”

姚朗早年丧妻,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养着,被贬路上,一想到她的以后,心里就愁的什么似的。

直到昨晚,一个大浪打在船身,他从床上滚下来,才想起十五年前定远将军还在世时,曾为两家孩子定过一门娃娃亲。

先帝当初以定远将军的从龙之功,加封了他正三品的国公爵位。定远将军与其夫人虽然走了十余年,爵位也落到顾家二房手里。但当初定亲的大房长子仍在京城为官,身边无有妻妾。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他们姚家高攀许多。

姚妙华哭得伤心,“爹爹,我害怕,我不想嫁他。”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是刑部左侍郎,又不是夜叉禽兽。”姚朗安抚女儿。

“国公府落在杭州城里,他们家人口简单,现在就剩老太太和二房的人。等咱们的船行至江南,你只管带着信物去找他家的老祖母,求她收留。婚事怎么也要等你及笄,顾家大爷人还在京城当官,山迢水远,你们未必能见上面。听话,就当是去亲戚家借住一遭……”

雨似乎愈下愈大,房间不知是哪个丫鬟打起了鼾。

林瑜蜷成一团,渐渐阖上了眼。

这场雨淅淅沥沥,直到六月才算消停。苓清园被雨水洗过一遭,花卉绿植长势更盛,满目尽是怡然绿意。

高柳乱蝉多,鱼动戏新荷*。

不觉已夏深了。

晌午刚过,林瑜端着托盘到明净堂。

她随姚家小姐进了国公府已有三年,许多事情都熟门熟路。心中也清楚,这个时候,老太太多半是在歇息的。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伏在八仙桌上睡午觉,被外间的说话声吵醒。打起小门边上的帘子看见来人,躁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雀儿,你怎的过来了?”

林瑜从杌凳站起来,面上带笑。

“我们姑娘给老太太做了件斜领交襟的褙子,还想绣几句偈语上去,只不知她老人家喜欢哪句,姑娘想不出,嘱咐我过来问一问。”

素月走近看见托盘里那件褙子,立时赞了声“阿弥陀佛”。

忍不住上手去摸上面的白鹤,啧啧直叹,“这只鹤活灵活现,真真要飞出来似的,姚姑娘对老太太有心了。”

先时吵闹的丫鬟哼了声,抬手抻直身上新买的藕粉撒花褶间裙,讥道:“若是真有心,就不会挑老太太睡觉的时候过来。难不成要现在将她老人家喊醒,来挑什么偈语不成?”

素月面露尴尬,转眼望去,林瑜却是没大所谓,柔着声道:

“老太太晚上要念经,我若是来晚了,岂非还要耽搁她的功夫?不若早些来,在这里等着老太太醒,才是正正好。”

“属你想得周全,老太太这几日正是忙着,晚了当真见不着。昨儿晚上二爷回来,老太太都没见他。今儿又来了趟,才留他坐了好些时候。”

素月捻着帕子笑,“要不她老人家还睡着呢,被他给说困了。”

林瑜一怔,“二爷昨儿回来了?”

他回来倒也不奇怪,几日前顾家大爷升任两江总督的消息传回了杭州,多年不着家的人,这次要回来省亲一趟,一家人合该围着这位爷转一转。

可他偏偏是昨夜回来的。

素月撇撇嘴,“可不是回来了么,二爷这个人,出去时说的明明是上麓山书院读书。结果几个月回来,说是往扬州做生意去了。好像还赚了不少银子,现下都赞他是经商的能人,早先试错路了呢。”

二爷顾云平是二房独子,今年二十一,比长房那位小了六岁。上次秋闱落榜后,大爷亲自从京城寄信,荐他去南边极负盛名的麓山书院读书,他竟然没去。

林瑜心起疑窦,却只笑了笑,“人各有所长,没想到二爷还有这样的本事。”

她们两人聊得欢快,彩云满不高兴地撇过脸去,“一来就吵死人了,叽叽喳喳。”

素月着力点了点她的额角,“行啦,看你长得漂漂亮亮,分明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

彩云被她一夸,脸蛋微微有些发热,抬手去摸时又听素月变了语气:

“偏毁在这张嘴上,我在隔间都叫你吵醒了,快点去倒杯茶来,漆盒里还有包点心,拿来一起吃了。”

素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得最久,整个院子里没有丫鬟大过她去,彩云抿了抿嘴,起来有模有样地行礼,“是,素月姐姐。”

素月拉着林瑜的手,在她身边坐下,“碧梧居那边过来走了挺久罢,外面热不热?”

林瑜才进来,额上的汗用帕子擦了,两颊还是麦壳似的黄,一双眼睛倒是又黑又亮。

“今儿放晴,比前些天都热,亏得老太太这儿临着湖,风吹进来凉爽的很,这会儿又好了。”

说话间彩云端了漆盘过来,素月解开那包糕点,先分给彩云,继而递至林瑜面前。“喏,吃块糕点。”

扑鼻而来的绿豆香气叫林瑜微微一怔,只见盒中糕点整整齐齐摆着,都是令牌形状,上面刻着“定胜”二字。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忽而被拨动了一下——

“小瑜,今天学校有考试,妈妈给你做了定胜糕,吃上一块再去上学。”

林瑜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这个声音,也好久没有吃过定胜糕。

“雀儿?雀儿?”

素月连唤两声,“你怎么了?”

林瑜回过神来,笑着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jjshu.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