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褚照一醒来,就迫不及待拿出银纸看。

如愿看见银纸上“做得不错”四个字,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哼,谁让他是褚定安呢。

做出这些,也就一般般厉害啦。

——家畜产品加工场的运转,本就需要人;如今开办了糖厂,褚照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

那些庄稼因着被水淹了,日子没办法过下去的百姓,知道县太爷主持的两个场子需要人,便每个小家都有商有量的,最后或多或少出人,包袱款款到城里看能不能被选上做工。

选上的人,褚照也不亏待他们,最低的工钱,一日也有三十文,包午饭。对于百姓们来说,在灾荒时,能有个工,只要管饭就行了。这也是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家里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是一个。万万没有想到,县太爷不仅管一顿饭,还管给他们工钱。知道有的人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还特意将那些人登记起来,两天结一次,都按照如今二十文一斗的米价,折换成米给他们。

连无奈需要抛头露面去场里做活的女工也是这个待遇。褚照还特意叫衙役们时不时去巡逻,以免有人欺负了她们。

褚照的名声在庆泽县又迎来一波上涨。

因为处理妥当,这次灾害并没有给庆泽县造成伤筋动骨的局面。但青州境内,其他同样受了暴雨危害的县就不太好了。

因为州府不肯上报减免赋税,地里又实在歉收,苛捐杂税无数,有许多活不下去的百姓,一咬牙,干脆就跑了。

褚照揉揉眼睛,看到城内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人,脸色铁青得厉害。

他转头问跟着的吏员:“本县明明让每个里长都好好将活不下去,就去糖厂和家畜产品加工场做工的事宣传给他们里的每一个人。这类人可以优先录用。为什么城里还有饿成这样要走不动路的人呢?难道本县的命令没有很好的传达下去吗?”

吏员们被县太爷的质问吓了一跳,连忙跑去问那些难民们是哪个里哪个村的人。

他们心里也忍不住抱怨,那几个贪酷的吏员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明知道县太爷最看不得有人对百姓克扣,居然还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案。现在被县太爷撞见不说,还连累了他们。

只是吏员在问过难民来历后,彻底惊呆了。

“如何?”褚照看他们回来,沉着脸问。

吏员们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连忙说:“大人,他们说他们是从隔壁县来的。听到庆泽县有一个好父母官,在灾后好好实施救助措施,百姓们生活艰苦些但也能活得下去,便想来试试运气。”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褚照:“……”

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从隔壁县,也有可能是隔壁的隔壁县来的流民吗?

不过……

褚照转念一想,美滋滋起来,流民也不错啊!这也是人口啊!来都来了,他还能将他们拒之门外吗?

那也太残忍了!

百姓把他当救命稻草,稻草却说“不”!

于是才闲下来没两天的县太爷,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开展安顿流民的工作。

就是运气不太好。

前脚安顿,后脚被参。

几个人口损失惨重的县,在知道人口都流失到庆泽县以后,怒不可遏,连起伙来参了他一本,告他抢夺人口。

知晓缘由后的褚照:“……”

“大人?”崔师爷有点担心,这还是大人上任以来第一次被参呢。

褚照倒是不担心。

“又不是我逼着流民来的,是庆泽县是个香饽饽,吸引着流民来的。怪罪不到我身上。何况那些个县有什么证据说本县安顿的百姓,是他们损失的人口?”

最后一句说得颇为厚颜无耻,但也有一定道理。

什么是流民?

流离失所,没有房契地契,放弃家园,也没有户籍证明的叫做流民。

褚照理直气壮地说完,就将此事丢到一边,继续思索徭役一事。

眼看着地里的麦子都被收割,百姓们慢慢闲下来。大周村那边的堤坝,完全可以开始修了。

“对了。材料采购的怎么样了?”褚照忽然问。

近来为了安顿流民也忙的晕头转向的崔师爷,还真的好久没关注此事了。不能迅速准确地回答上褚照的话,崔师爷十分懊恼,连忙道:“此事近来由工房跟进,大人若不放心,还可以叫老工匠一同进来回话。”

褚照便让人去通知工房负责的吏员和带头的老工匠。

等听完报告,褚照便道:“那便十日后开始动工吧。郎溪,起草役令。”

崔鹤很仔细地写了役令,褚照看过,点头表示没问题后,便由人将那张役令张贴到了县衙外。之后还要召集各个里的里长来,告诉他们徭役的事,让他们回去跟各自管理的村民说,做好准备。

自古徭役多艰苦,遇上贪酷苛刻些的县官,不将百姓性命当一回事,去的人回来还会出现十不存一的情况。

里长们知道大周村堤坝的重建无可避免,但在真正听到役令颁发时,还是心情沉重。

莫里长心思一动,想到这位县太爷素来与百姓们站在一块的性格,不由得向吏房塞钱试探:“大人可否有说过,这次役令征了,到秋种之前还会有下次吗?”

哪里想到,整个县衙现在可以说是被褚照整治得跟铁桶一样。以往他塞点好处,就能从小吏口中得知一些“重要消息”的莫里长,这次被小吏义正辞严喷了!

“莫里长,且不说大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知道的,光这私下打探县衙公务,可有干涉官府办事之嫌!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我这里只是警告你一次。你现在还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这是个什么情况?

莫里长懵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地拿着被塞回来的“好处”回家,一直到一样在县衙里办事的大儿子回来了,他感觉还是不敢相信。

“站住!”

莫明成听到爹叫他,只能站住。

莫里长威严道:“我问你,你知道县衙里是什么情况吗?怎么那些个鼠类,突然不肯接受孝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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