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色如水,落在青瓦之上。

屋檐下,一盏灯笼被人取下,小厮吹灭里边的火苗,换上另一根崭新的蜡烛。

橙红烛光再次从灯笼中逸散开来,竹竿将它轻轻挑上屋檐,其上一个“贺”字端正威严。

远处车轱辘声响,小厮向外探头。

待看清车牌上的字,小厮眼前一亮:“陈伯!二爷回来啦!”

大门内侧,陈伯顿时站起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贺府大门被拉开,马车停在门口。

侍从拉开布帘,一玄衣男子探身而出。

正是齐州别驾——贺家二爷贺玄义。

陈伯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贺玄义走下马车。

“二爷今个怎的回了?老夫人定是要高兴坏了……”

可贺玄义却并没有多和煦,开口问道:“爹睡了吗?”

见一向待人随和的贺玄义神情凝重,陈伯一愣,心知肯定出事了。

“没呢,老爷在书房写字。”

……

贺府书房,贺坤静心拟字。

“廉耻”二字刚刚收笔,便听得门外有人传话。

“老爷,二爷回来了。”

贺坤笔尖顿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进来吧。”

门被推开,贺玄义走进屋来:“爹。”

贺坤放下笔,捧起案边茶盏:“坐吧。”

下人退出屋内。

门一关上,贺玄义便凑到了案边,神色显然有些焦急:“景阳出事了!”

贺坤捏着碗盖的手顿住,斥责道:“为官五年了,怎的还是这么个急性子?这么点事就急着回府?”

贺玄义心急如焚:“新任刺史这个月就要上任了,这么个节骨眼上,儿子怎能不急!”

贺坤放下茶盏,继续提笔:“晋文平一家都没了,景阳不过一些小县民,再闹又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晋家那个丫头没死!”见父亲半点不在意,贺玄义愈发地焦急,“如今还挑唆着县民来州里闹了。”

“半大的丫头都处理不了,这何文才真是个不中用的。”贺坤垂眸,望着纸面上的墨点,“你在景阳的那批货如何了?”

贺玄义摇头:“何文才被他们打残了,如今也联系不上,他们来州里的消息还是云艺告诉我的。”

“他们不知道你的生意吧?”

贺玄义:“难说。他们带着个箱子,里边不知道装的什么。”

贺坤沉吟片刻,开口道:“箱子不能进州府。”

贺玄义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儿明白。”

……

待送走贺玄义,贺坤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并不相信自己这个草包儿子能成事。

他招来了陈伯:“明日让小四回来一趟。”

陈伯应声退下,心里却泛起忧来。

因着三爷的死,二爷和四爷自小不对付,每每四爷回府,二爷定要在老夫人那大闹一场。

四爷本就是庶出,为着这些事,已经两年未回府,也不知这次是因何缘故,老爷要请四爷回来。

*

月光笼罩下,客栈静谧无声,只有一间房亮着盏灯。

烛光下,纸页翻动,其上文字隽秀,每一页都有四字打头——“建昭四年”。

明珩沉目看着晋文平的行述。

建昭四年,三月初九:兵部侍郎谭屹上书,弹劾骠骑大将军明璋叛国潜逃。

八月十五,经大理寺协查,明氏叛国一案证据确凿。

九月初二,镇国公府满门抄斩,废后明氏自裁谢罪。

九月十五,明璋起兵造反,忠勇侯胡峰升任骠骑将军,接任凌霄军统帅,前往齐州平定叛军。

十月二十,叛军被围困鹤山,拒不受降,反教唆凌霄军反对朝廷。

凌霄军将领胡峰,将叛军坑杀于鹤山脚下,叛逃的凌霄军将士悉数斩首示众。

其下有晋文平所载一句话:六千将士,手无寸铁,活埋于鹤山崖下,无一人求饶屈服。

明珩的视线停在这行字上面许久。

烛光摇曳,扰乱她的视线,却让那几个字愈发清晰。

鹤山距离此处不过二里远,可明珩却不敢去看。

明珩将行述合上,烛火熄灭,回到床边准备睡觉。

忽地一阵风吹起,将窗棂震动。

明珩颤抖地合上眼,却久久不能入眠。

窗外风声鹤唳,似在嘲笑她的懦弱。

……

客栈大门“吱呀”作响。

马厩躲着的一行人吓得缩起身匍匐下去。

待看清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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