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欲坠,风呼啦啦从院里吹来,烛火摇摇晃晃扭曲出狰狞的影子,潮湿的土腥味被带进了和室,琳低头挑了挑烛芯,垂下的侧脸被昏黄的灯光染上温暖的颜色,一边的矮几上有的是她的工具有的是我写下的卷轴。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安静的室内只有风声、烛火的噼啪声、金属碰击的脆响。

我坐在纸拉门旁感受着狂乱扑到脸上夹杂水汽的风,不经意地想起了木叶的雨。

耳上的小鱼我没有收起来,琳给我妆点了一下我就继续戴着了,我忍不住摸了摸左耳,似乎透过低矮的天空看见了高高挂在檐角随风而动的风铃。

这里的确是南贺川,却也不再是我想要的南贺川。

雨汽逐渐浓重,先是点点滴滴落下稀落的雨点,而后雨连成白幕又被空气洗得灰白,哗啦哗啦嘈杂得天地都只剩下了这场雨,我坐在门口的交界处既听不清琳的动静也看不清雨中的一切。

一个小少年戴着箬笠穿着蓑衣冒雨翻过院墙,几步跳跃就落在我身前,雨水从他的蓑衣和箬笠边缘滴答滴答往下掉,他抖了抖水珠脱下矮齿木屐蹲在我面前:“哟,绯姬,我回来了。”

泉奈的发端滴着水,深灰色的族服也被濡湿,头顶被箬笠压住的发焉焉的,想必是半道看雨下大了才买了雨具赶来,他平视着我,用亲昵的语气跟我说:“雨很大呢,我来的时候天还是阴的,没想到路上一耽搁就被淋了个透,要不是有看到老爷子在卖雨具说不定我到绯姬这儿会变成落汤鸡。”

我深知泉奈的话真假难辨,他的亲昵也或许是想要敲开我门扉的砖块,但我还是从身后拽出一壶清茶,几个小小的挨挨挤挤的茶杯只有一个装了茶,我给泉奈倒了一杯。

泉奈没什么防备地就着我的手喝完,下巴上的水珠滴在了我袖子上,他却没有逾越,蹲在门外从怀里拿出了书信。

书信上是藤原氏的家纹,信纸似乎掺杂了金粉,在翻动时闪着细微的光,泉奈把信保护得很好,除了放在怀里沾染的体温这封信连褶皱都没有。

琳默默端着烛台走过来,我也不避讳地直接打开了。

果不其然,给我回信的这位花邑殿完全没怀疑我的身份,因为我是由“本地”“豪族”宇智波救下的,宇智波都确认我的身份没问题,在贵族眼里忍者怎么敢欺骗他们呢?

火之国大名有很多儿子,女儿有名有姓的大多嫁出去了,其中最重要的是同样出自藤原家的大名夫人生下的两个儿子,大殿下贺泰殿和二殿下花邑殿,但即使同出一家二者却并非一个母亲。

大殿下的母亲松梨院夫人早逝,不过有着藤原氏的支持大殿下的地位本应是无可撼动的,然而问题便出在二殿下的母亲身上。

二殿下的母亲焦春院夫人是藤原氏旁支,在贵族互相联姻的情况下她有着火之国另一家族橘氏的血脉,于是在藤原氏支持大殿下的情况下橘氏就自然支持二殿下,然而由于互相牵连的血脉,藤原氏并不想完全打压二殿下,毕竟两位殿下年龄差距只有三岁而大名又态度不明。

现在看来宇智波更亲近这位花邑殿啊。

贵族的语言冗长而辞藻华丽,由于其间包含的无用信息太多了反而可以根据这个写下含蓄的暗语。

我只在信里对这位未知名的表哥透露了一个信息——我十分忧心家乡,想要追随御台所大人却又无能为力。

是啊,在路上我对宇智波说我心有惶惶、我怀念故乡、我现在窘迫不安,宇智波知道那回我这封信的人也知道,宇智波会告诉他什么呢?那份漩涡的卷轴?还是我疑点重重的来历?

我满是兴味地想,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我的疑点也会成为我的佐证、我的优势,雨幕里谁也看不清谁,除非紧紧贴近,阴沉的翻涌的雷云里暗影重重,有时会有闪电照亮,但瞬时的光却不足以看清攒动的诡谲。

我啊,喜欢雨。

——就像人会喜欢阳光一样。

“花邑殿拨了一笔钱财给宇智波,要雇佣宇智波好好照顾绯姬,还派了一支队伍来千叶城,估计一周后抵达,看来这间宅子是派不上用场了。”

泉奈赤脚蹲在我面前,安静地等我看完信才说话,他似乎并不热衷穿宇智波的长袍,依照止水和我聊天时说到的内容,泉奈大概并不是忍术型宇智波。

水从他的发梢滴在深灰色的布料上,洇湿出一个个黑色的点,我半倚在门上看到了旁边琳担忧的温和的眼神,火光在风中明灭,这场景就好像我在和宇智波密谋一样。

我把信随手递给琳,“收起来吧,琳。”

我望着院子里的雨有些出神,黛色的天空像是封闭的黑箱,靠近屋檐的走廊被飞来的雨水溅湿,有一团圆形的水洼,那是泉奈进来时留下的,他来的时候就宛如一只灵巧的燕,翻过了院墙,再带着满身潮湿蹭蹭我的指尖。

“绯姬?”

我回过神,看到泉奈摊开手放在我胸前,他歪着头叫我,布满茧的掌心有几滴水珠,我眨了眨眼,感受到了眼眶异样的湿润。

因为药水的原因我现在不太能控制住我的泪腺,有意识的时候还好,要是神游天外的时候可能无知无觉就流眼泪了。

泉奈接住了我的泪水。

我戳了一下我的眼泪,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就如同外面下着的雨,都是水罢了,但我还是看着幽暗的烛火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说:“传说在海边有一种精怪,它会引诱路过的渔人吃掉他们的人和鱼获,但是这样的精怪也会爱上人类,它们会为了所爱之人变出双腿走到岸上。”

“就像仙鹤报恩那样吗?”泉奈问。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可是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了,精怪被伤害了,它后悔自己背弃了熟悉的大海来到岸上,它日日夜夜地哭泣,流下的泪化作了珍珠,终于有一天,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倒灌了大地,精怪浸泡在雨水中丢弃了它爱上的人类,顺着河流游回了大海。”

“那绯姬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泉奈低头看他掌心的水珠,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反问:“人的眼泪怎么会变成珍珠呢?我只是在想,泉奈,你看,这样的大雨,可以让我们游出去玩吗?”

“可是雨太大了,没有人出门,也没什么好玩的。再说了,绯姬淋了雨会生病的吧?”泉奈有些苦恼地想打消我异想天开的念头。

我留下纸条给琳,然后站在了檐下:“你说过要带妾了解火之国的,宇智波泉奈。”

我从袖子里掏出衵扇一下打开,似笑非笑地说:“宇智波可是才答应妾的兄长要满足妾的需求,泉奈君是想要毁约吗?”

泉奈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同样不示弱地和他对峙,最后,泉奈叹了一口气把他的蓑衣披在我身上,然后给我戴上箬笠:“真是任性的公主啊,这里的仆人可不会想到尊贵的姬君会想在大雨天游出去。”

雨真的很大,泉奈问我想去哪里,他的声音隔着雨变得模糊,雨把他淋成了落汤鸡,连带着在他背上的我也不由湿了衣襟,然而体温却顺着他湿透的衣服传递过来。

我对他说:“去哪儿都好,别去有人的地方。”

于是他带我去了南贺川。

没有规划过的南贺川,因为大雨和还未被那惊天一战分流,南贺川的水汹涌而湍急,这里没有桥,一颗巨大的树木横倒,上面是滑溜溜的青苔,旁边是崎岖的小路,除了忍者很少有人能走过这样的路。

泉奈脱下自己泡满水的外衣对我抱怨:“满意了吗,绯姬大人?这里除了我们俩,绝对一、个、人也没有哦。”

这时候他倒是坦露了几分真实的少年模样,我看他被雨淋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样子笑了笑,把头上的箬笠扣在他脑袋上:“给你挡雨,泉奈君。不用谢谢我。”

“都已经淋湿了还挡什么雨,绯姬要是生病了我可就麻烦了。”

泉奈不由分说想把我遮住,我却解开了蓑衣往旁边一丢,连脚上的木屐也蹬掉,趁着泉奈愣神的机会没有靠查克拉,自己跳上了布满青苔的巨木。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我繁复的衣裳,我站在巨木上遥望奔涌的南贺川对岸,凭借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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