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昆州。

蝉立枝头,不知疲倦地吟咏着夏天。

嬉闹的街巷里,一群孩童围着个红衣女孩,边拍手边叫。

“小怪物,小怪物!”

有人还做着鬼脸,“略略略!”

红衣女孩抱着个竹篓,无措地站在中间。

一声声秽语钻入耳朵,一张张稚脸嫌恶地晃来荡去,她脸色铁青。

不知那样过了多久,直到太阳照出汗来,她方一动。

手伸进竹篓里,拿了只什么东西出来,倏地往前。

那群小孩大骇,一哄而散了。

是一只蝎子。

红衣女孩跑回家,问,“阿爹阿娘,我是小怪物吗?”

“你怎么会是小怪物呢?”爹娘都感到不解。

“他们都说我是小怪物,我跟他们一点也不一样。”红衣女孩失落落道。

“他们养小猫小狗,而我养蝎子。”

母亲蹲下去,摸了摸她脑袋,“他们喜欢小猫小狗,是因为他们懦弱,喜欢驯服温顺的东西。”

“阿谯,你生来是要做强者的,强者就要驯服强大的东西。”

“比如蝎子,比如傲视群雄的鹰。”

“是啊,”父亲如是道,“弱者做语言上的巨人,强者做行动上的巨人。”

“他们的话吃人,何尝不是另一种蝎子?”

“你要做的,”他五指攥紧,“就是用行动让他们闭嘴。”

母亲抹掉她脸上的泪痕,一双媚丽的凤眼如钩。

“谁若是欺负你,惹了你不高兴,你只管解决了他。”

“懂吗?”

角丽谯点点头,“我明白了。”

几日后,有个男孩领了人伏击她,想要捉了人捆树上去。

他们还准备了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蚯蚓癞蛤蟆,想要治一治这个小怪物。

结果中道崩猝,被人反杀,东西全一股脑,倒到了自己身上。

角丽谯还放出了蝎子。

那个男孩死了。

铁马帮的少主被毒死了。

当天晚上,马蹄声响天彻地,踏碎了夏夜聒噪的虫鸣。

铁马帮帮主领着全帮上下,杀进了角府。

他手执双锤,敲在一起,像暴雨天的雷鸣。

“角家小小妖女,我今日就要杀了你全家,用你们的血,祭我儿子的坟头!”

角府全府严整以待,刀尖把把翘立,对峙着铁马帮。

为首的角父角母哼笑道,“是你儿子欺负我女儿在先,好不讲理的东西!”

“要怪就怪你儿子居心不良,活该受死!”

铁马帮帮主冷嗤一声,“我儿不过是为民除害,教训一下这个小怪物。”

他指着躲后面的角丽谯,陡然拔高声气,“可她没受半点伤害,还要对我儿下死手,他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怎么,”角父怒道,“难不成她还该受了伤才动手不曾?”

“你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的就不是?”

角母直接一剑掷去,“简直是臭不可闻!”

那剑力破顽石,直点马上之人的咽喉。

铁马帮帮主抬锤一挡,铁锤竟穿了个大洞。

战火一触即发。

那一晚,冷铁铮鸣,相撞相击了很久很久。

直到养金鱼的水缸里,盛来的天上之月都染成了红月,厮杀才渐渐停息下去。

双方都没有捞到好处,死伤无数,两败俱伤。

角父角母受了重伤,双双殒命。

临死前,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对被勒令离开,又去而复返的角丽谯道,“阿谯,爹娘不能陪你长大了。”

“以后一个人,一定要变得强大,才,才能保护好自己……”

角丽谯跪在横尸遍野的血海里,无声无息地泪如雨下。

她的红衣浴血而生,滋长出凶戾的杀意。

她提起落地的长剑,一步步往铁马帮帮主走去。

那人也伤得极重,还中了父母的巫毒,已然瘫倒在地,性命垂危。

只需要一剑,仅仅一剑,就能结束他的性命。

然苍天有负,那一剑下去没有扎到要害。

那帮主挣出一道回光返照的气劲,将她弹开,剑锋只划过了他的脸。

随后,人便溜了个无影无踪。

没想到,三年了,她竟在这里碰到了他!

还是如此情境。

其余三人,尤其是李相夷和笛飞声也没想到,这人牙子头目,居然是角丽谯的仇人。

“崔如铁,”她切齿拊心,“我要杀了你!”

她奋力一挣,想要脱开铁椅,冲上去把人撕了。

崔如铁并不忧心,反而悠闲一笑,“原来是你,角家那个小怪物!”

“拜你所赐,”他虚捧着自己脸,“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语气明明是愤恨的,脸却做不出大表情,看起来很怪异。

他又指角丽谯,“还有你爹娘,可给我留下了大麻烦,弄得我现在剧毒发作,夜里时时不得安眠。”

“我的儿子,我的帮派,我的一切,拜你们全家,全都给毁了!”

他眦牙咆哮着。

“那是你活该,”角丽谯啐他一口,“活该下地狱,活该碎尸万段!”

“我活该,呵,”他掐住对方脖子,“成王败寇,只有败者最是活该。”

他大手一用力,就要把那细小的脖子拧断去。

角丽谯脸色憋红,咳嗽起来。

饶是这样,她也没有屈服之意,“走,走着瞧,我看,咳咳,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这话时,她余光扫了下对面的李相夷。

一只手小幅度地动来动去,也不知在干什么。

总归,崔如铁与她对峙着,根本看不到。

还信誓旦旦地大放厥词,“今时不同往日,你一个区区稚童,还有他们几个,如今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能奈我何?”

他扔开角丽谯脖子。

角丽谯头撞在铁椅背上,发出哐的狼狈一响。

崔如铁这才抹了把脸上的唾沫,“老天爷都在帮我,把你送到我面前来了。”

“说起来,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你马上就会在我的帮助下,和你的家人团聚了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转身往圆内走。

李相夷已收了动作,恍若只战战兢兢的兔子。

四象阵法中间,崔如铁盘膝打坐。

也不知在练什么功法,他的手颠阴倒阳,运着真气游走。

忽地,双手一张,真气分成四股,分别向四张椅子游去。

真气吹得四人头发后翻,就连铁椅锁链也摇曳作响。

崔如铁脸上徐徐泛出松弛愉悦之色。

但他没高兴多久,顷刻间,表情猛地一僵。

而后,真气逆回反噬,在体内炸了个翻江倒海。

一口老血喷涌出来!

怔了片刻,他才往后看了一眼。

那个白衣小家伙,竟不知何时脱了束缚,朝他打来一掌。

这就要回到,他在角丽谯面前得意忘形的时候了。

李相夷撬了个锁!

撬锁的工具是一根铁丝。

铁丝从何而来,正是关押他们的铁笼而来。

由于有的孩子太瘦太小,容易从栅栏挤出去,所以铁栅上就饶了几圈铁丝。

他扯了段下来。

对他来说,徒手扯断铁丝,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撬锁的技能从何而来?

就是李莲花的倾囊相授了。

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动手?

那就是因为,人在练功时被打断,最易受到反噬了。

但凡是个习武的,肯定能看出来,地上的玩意是个阵法。

就看知道的多少了。

他们虽不懂这是什么阵,具体怎么用,用来干嘛。

可人都被绑到这里了,当然十成十知道,这阵法与他们四人有关,还关乎着性命。

性命之忧,哪能老老实实任人宰割。

崔如铁一时惊怒交加。

那群蠢货到底给他抓了个什么回来?

一掌气若长虹,给他肺腑都震了三震。

他二话不说,赶紧朝李相夷打了一掌,免得被惹出大乱子。

李相夷哪能被轻易打中,身形一闪,就跑他前面去了。

他扭回头时,只见一张小脸微微一笑。

“崔庄主,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您笑纳!”

接着,面前就扬来一些药粉。

他皮肤一下起了大粒的红疹,痒意滔天。

这是角丽谯珍藏的痒痒粉,不排毒的话,能让人痒个九九八十一天,人受不住,自己就把自己挠成鬼了。

那些蠢货又是如何搜的身?

崔如铁手忙脚乱地抓起来,身上很快见了条条血红大印。

除此外,他体内似乎还有别的毒,脖子上漫出黑色霉菌一样的痕迹。

李相夷哪里肯放过大好时机,提掌再打。

崔如铁无奈迎上。

他到底是排过万人册前十的人,中了毒又受了伤,功夫仍不容小觑。

两人真气一对,皆是一损。

崔如铁撞上空铁椅,后背狠狠一痛。

李相夷滑出好几米,嘴角流出一线血来。

本要滑得更远,他伸手抓住了笛飞声的铁椅。

笛飞声低头,“你怎么样?”

李相夷摇摇头,“无碍。”

他当即爬起来,用在地上搓伤的手,给笛飞声开了锁。

再要去撬角丽谯的锁时,崔如铁已经攻过来了。

笛飞声与人过起招来,帮争取时间。

他招招狠厉,带着凌冽的杀意。

崔如铁下手狠辣,也是往死里殴。

打斗中,两人都注意到什么。

笛飞声擒着他小臂,目光瞥向那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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