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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在崔家家塾乃是一霸,到了凌家也不差,要是谁以为她是没爹的孩子就想肆意欺负她,那可大错特错了,她年纪是小,力气却大,动起手来专攻要害,根本不知收敛,崔家家塾那群人便是这样被她打怕的,凌家也一样。
在她面前不仅要恭恭敬敬,还不能有一句冒犯之语,至于冒犯的界限是什么,那要了了自己觉得。
凌家两位奶奶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成日对着了了唯唯诺诺,心里那叫一个气,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屈居女人之下?真是没出息!
于是这给凌见微撮合的事儿便落在两人头上,曾介官拜正三品,任丘州都督,丘州地处要塞,光兵力便有四十万,身边既无妻妾,又对凌见微痴心一片,凌大奶奶就跟凌二奶奶说,这样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别说是娶个二婚头,就是娶个黄花大闺女也使得。
凌见微对两位嫂嫂背地里的议论并不知晓,但在娘家住的时日一长,她心里就有数了,娘家娘家,前面加了个娘,那便不是自己家,她偶尔回来小住还好,真要住上三年,爹娘兄长不说,嫂嫂们心里也有意见。
这日她对镜叹息“将心比心,倘若我是主母,出嫁的姑奶奶和离回家,家里人都捧着,好东西先紧着,我心里也不舒坦。”
婆子养娘们连声劝慰,坐在桌边玩九连环的了了朝这边看一眼,说“凭什么大舅舅跟二舅舅能一直住在家里。”
都是一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凌见微回娘家住居然还要感恩戴德,她不理解。
凌见微让下人们出去,她虽已习惯女儿口出惊人,但还是担心被旁人听见流传出去,“你呀,口没遮拦,昨儿个你大舅母来寻我,说你把你表哥打了一顿。”
了了的反应是点了下头。
凌见微好气又好笑“你想想,你这才进凌家家塾几天,已打过几回架了?”
“我没输。”
凌见微无奈“这是输不输的问题么,你表哥是凌家长子,日后凌家便要由他继承,你与他起龃龉,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不能是我?”
了了把九连环解开又扣上,然后再解开再扣上,这对她来说毫无难度,“我比他聪明,比他厉害,身份也比他高,凭什么
不是我来继承?”
她对凌见微说“我改变主意了。”
原本了了打算等凌见微在娘家过不下去时一起搬出去可两位舅母的迫不及待以及表哥们的暗暗嘲讽令她彻底打消了离开的想法她就是不走
凌见微愣住“嗯?”
“你不比你的兄长差你只是不如他们幸运。”
这下换凌见微说“你这话阿娘可不认但凡你出去打听打听人家都说我幸运谁曾说过你的舅舅们幸运?幼时我们兄妹三人闯祸他们俩要挨家法你外祖父可舍不得动我一根汗毛。”
“小恩小惠就将你迷惑至此。”
了了把九连环扣到桌面“你得到的比他们少了太多。”
她的话令凌见微略略失神其实她能包容了了至今最大的原因并非她多么爱她而是因为她真的没能有儿子所以无论了了怎样说怎样做凌见微都尝试去理解否则她还剩下什么呢?
从前是离开崔肃不能活现在是离开了了不能活。
没等凌见微想明白曾介便已登门此番他回京述职得知凌见微和离归家只盼多年夙愿能得所偿因此早早围着凌家两位舅舅大献殷勤。
他容貌生得英俊虽已是而立之年看着却很是年轻一身青袍穿在身上真真是气质如竹清朗出尘看在凌家二老眼中简直哪看哪好比那崔肃不知强到哪里去。
凌见微记得他幼时曾介与兄长们关系甚好她还小时也同他一起玩过后来年岁见长见面就少了自曾介父亲外调迄今估摸着得有二十年不曾再见。
她不是傻子家里来贵客断然没有让她这个和离的姑奶奶出来待客的道理再加上曾介极力掩饰依旧显得过于直接的眼神这令凌见微感到很是复杂。
自她归家至今不过一月娘家人这般做她懂他们是为她着想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只是……未免太快了些她不是想为崔肃守着而是不想再过崔家那样的生活否则她跟崔肃和离做什么?
曾介进退有度谈吐有物老太太看他是越看越欢喜于是悄悄来问女儿对曾介印象如何。
凌见微垂眸道“只见了一面能有什
么印象?”
“你们俩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见微,你我母女之间,我也不说那些虚的,这不是曾介头一回上门,但先前呢,我都没让你出来见他,没有说让你上赶着的道理,如今也是见他的确真心,这才跟你提。”
老太太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谁说二嫁就嫁不好的,你非得争这一口气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离了崔肃,你照样能觅得好郎君,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阿娘,我现在不想再嫁,了了还小,我想多陪陪她。”
“这有什么,曾介说了,他说他这些年身边无儿无女,若是能有幸娶你为妻,定会对了了视如己出,这样的好夫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凌见微从兄长们口中已听过不少对曾介的夸赞,全世界的人都希望她能应承这桩婚事,可她就是不想。
见女儿迟迟不开口,老太太问“难道说你还想着崔肃?崔家那老太太,前几日便已经为崔肃物色新妇了,他说什么能为你守着,这种鬼话,谁信呢!”
凌见微说“我不是想着崔肃,阿娘,我成过一回亲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就想一个带着女儿过不行吗?您要觉着我在娘家待着让您丢脸,改明儿我带了了搬出去就是。”
老太太一听,眼泪唰的流下来“你这没良心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一心为你着想,你就觉着我是在赶你走?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哪儿能不盼着你好?要是能成,我留你在娘家过一辈子也行,可官府同意吗?曾介人中龙凤,这样的大好姻缘,怎能错过?”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说了不算呢?”凌见微眼圈也红了,“我真的不懂,阿娘,到了年纪,我不想嫁也得嫁,在婆家过得不好我和离归家,也还是要再嫁,律法规定的就一定是对的?我、我自己的自由呢?”
老太太抹着眼泪“什么自由,谁人家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得了,可千万别往外人那说。”
凌见微每次看到母亲落泪,都感觉无比沉重,她心疼、愧疚,同时又喘不过气,她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跟女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为什么这么点小小的心愿也成了奢望?
为什么
,她所遭遇的困境,大哥二哥从来不用?
同母同父的亲兄妹,仅仅因为她是女人,命运便大相径庭。从前凌见微认为是上天偏心,但嫁她出去的是她亲生娘爹,劝她再嫁的是她亲哥亲嫂,明知道她在崔家不开心,明知道她不想嫁人,三年只过去一月,就又开始催促——这样“为她好,还要她感动。
“娘该说的也都说了,见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曾介是回京述职,要不了多久便要回丘州,到时……见微,娘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等老太太走了,凌见微伏在床上痛哭失声,她以为离开崔家,她的痛苦就结束了,实际上这世上根本没人真正了解她。
了了从家塾回来,看见下人全在屋外,问了下得知老太太来过,她走进房内,无论在婆家还是娘家,凌见微都不敢被人看见自己在哭。
她这样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理解,因为在世人看来,她简直就是无病呻
吟,出身好嫁得好,和离了都有比前夫条件还好的痴心男子求娶,还有什么不满足,她居然还不愿意?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了了拿起她扣上的九连环,说“解九连环的方法有很多种,许多人喜欢动脑子。
凌见微惊觉女儿回来,慌忙抹泪强颜欢笑,可当她看向女儿时,却发现那孩子重重将九连环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踏碎!
这九连环是玉石所制,登时被了了踩碎,自然也不必解了。
“但我喜欢这样。
了了看着凌见微,“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没有能力决定命运,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不去争,不去抢,还要等人怜惜你不成?
凌见微呢喃“机会?
了了没说话,朝她歪了下头,难道不是吗?凌见微并非真的一筹莫展,她的女儿就是最好的武器,端看她有没有这个魄力使用。
凌见微心中一片惊涛骇浪,她也的确是恨极眼下这处境,可同时她又担心自己真的去做,万一害女儿被皇帝厌弃该如何是好?
“可是陛下那里——毕竟你不是……
“我是。
对女儿的担忧与爱护瞬间超越一切,凌见微猛然起身“你是说——
“这说明崔肃做得不错皇帝没有查出异样滴血验亲是最后一步能够证明我是他亲生女儿的方式。”
凌见微只觉心跳如雷不懂女儿怎么还能如此冷静
与此同时崔肃正跪在老太太床前侍疾老太太见他和离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儿便开始忙着给他张罗婚事崔肃说了好几次自己不会再娶老太太都不当回事直到他发火把老太太气得晕了过去直到现在都没醒。
老崔公也叫他气个半死“你不娶你不娶你这把岁数了没个儿子唯一的女儿也改了姓全京城哪个不在笑话你?!你娘为你如此操心你可倒好我看你直接把她气死得了!”
崔肃低头不语“儿子不娶。”
“由不得你!”老崔公暴跳如雷“我怎地不知你还是个情种?人家凌见微都要再嫁了你不娶你不不娶还等着抢夺有夫之妇不成?”
崔肃握紧了拳他知道那人是谁凌大凌二前段时间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不愿再让他见妻女他便知道他们是不想再让夫人回到崔家。
最后崔肃还是倔强地说“儿子不娶。”
老太太正好醒来听见崔肃这么说大哭不止崔肃被愤怒的老崔公赶了出去他虽觉疲惫却也松了口气只盼二老能看在他不愿的份上不再逼迫于他。
谁知当晚老太太就上了吊被发现的时候只剩半口气整个崔府闹得是鸡犬不宁在老崔公一声声你是否要将你娘逼死的质问中崔肃终于低头了。
崔文若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发生崔肃回到东跨院这里已只剩他一人他挥退下人熄灭烛火从此之后这里也不再需要灯火通明。
老太太好起来后生怕长子还挂念凌见微迫不及待就给他定下了一户官宦人家的女儿这姑娘因给祖母守孝蹉跎到二十岁容貌才情一等一的好从下聘到成亲中间竟一个月都没用老太太生怕长子反悔恨不得立马将生米煮成熟饭。
凌见微得知此事后反应平淡她早知道崔肃守不住他若能守从前在崔家也不至于事事让她包容。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人不能靠着旁人活
亲娘也好丈夫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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