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扬知这一生放纵不羁视男人如过眼烟云,如今竟也有她搞不定的状况。

“哥。”程扬知退到房门口,一手紧捂于胸前,一手掏出提前藏于袖中的簪子,快速眨眼思考对策,“哥咱们有话好好说,有戏好好演。”

她努力平复紧张情绪,眼珠子四下瞟动,手里这枚簪子不足以成为武器,可方圆半米又找不到一个可以防身的物件。

“你们梁州人说话都这般……”七少主不忍发笑,从床榻上撑起身子,拉过轮椅坐回去。

程扬知用力吞咽口中津液,胡言乱语道:“我是文盲读书少,说话从不过大脑。”

七少主将轮椅行至她身侧,见她下意识打颤,于心不忍:“不逗你了,早些安寝吧。”

说罢便驶着轮椅离开,留程扬知独守空房。

“这一段剧情安排是何用意啊?”程扬知摸不着头脑,摸着了满头簪钗。

说起来,金钗和玉簪的戏份结束了吗?自打白日与她们在殿前分开,就再也……

“郡主!”说曹操曹操到,金钗和玉簪一人端着装满水的盤匜、一人捧着叠好的巾帕走进婚房。

这剧组搁我肚子里养了蛔虫还是装了监控?程扬知倒吸一口凉气,从方才七少主“强取失败豪夺不来”的戏码里缓过神。

“差点以为之后都见不到你俩了。”程扬知单手撑腰,踱至梳妆台前坐下。

“郡主,按规矩,成婚之夜是不需要我们下人伺候的,但方才……”玉簪欲言又止。

金钗适时接过话柄:“方才七少主特命人叫我俩来帮您洗漱更衣,郡主……”

“你们俩台词安排就是这样半截儿半截儿的吗?”程扬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把人照得跟十八铜人似的镜子要从哪个角度看才不闹心。

“恕下人多嘴,新婚之夜不与郎君同寝,若是传出去,怕是对郡主名声不利。”金钗边说边观察程扬知表情。

她确实挂了相,可转念一想金钗也是为了她主子好,自己作为冒牌货,拿了人家的银钱珠宝就该替人家好好办事。

“但他是自己走的,我老老实实睡在婚房里也不行吗?难不成要我死皮赖脸去找他?”程扬知把脸上的水擦干,心想这样反倒更不利于所谓名声吧。

玉簪这才发现她会错了意:“郡主,金钗并非此意,我们是担心您在这宫里听到什么不入耳之言,所以才……”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程扬知也是没想到自己玩个剧本杀还能被NPC记挂在心头。

“不必担心,我这个人呢,最不在意他人言语。”程扬知终于换下繁重的婚服,顿感一身轻,“欸对了,你们认不认识七少主的贴身侍卫呀?”

“贴身侍卫?”金钗将程扬知换下的衣物叠好,“不曾听闻七少主有贴身侍卫呀。”

“郡主是听七少主说的吗?”玉簪把用过的盤匜和巾帕收拾好,“不过我和金钗也是今日才到七少主院里,只见过胡总管和其他几名丫鬟。”

“这样啊。”程扬知回到榻上,忍不住回味一个时辰前与凌延川的相遇,“说起来,这个……”

程扬知本想询问这剧本杀游戏要持续几天几夜,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

她的富婆闺蜜陆晓茵向来靠谱,既然是要实现她的穿越梦,至少得玩到她把杨枝甘露做出来为止吧!

*

程扬知这一觉醒来老实巴交,夜长梦还多,多待一日都是折磨,她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到底是谁说的高枕无忧,分明是落枕有愁!

还没给她机会把杨枝甘露里的小西米搓出来,颈椎病就快睡出来了。

她洗了漱更了衣,推开房门,铜钱串晃出清脆声响,院内鸟鸣阵阵,与下人清扫草坪上落叶的窸窣声交应。

“哈啊——”程扬知张大嘴朝天打了个巨型哈欠,哈到一半就在微眯的视线里发现了七少主,“——哈嗨!”

七少主身穿月白色长衫坐于轮椅上,脸上仍佩戴面具,左手拿着一把绘有兰花的折扇,身后站着一位目测年过半百、面容和蔼的男人。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忙碌,程扬知已然在七少主将轮椅驶至她面前的过程中打了一套军体拳。

“好巧啊。”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死嘴说什么呢人家的院子巧什么巧?

青天白日下也以面具示人,程扬知很难不怀疑他是否为容貌尽毁。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他此话一出,还不等程扬知抱怨,站在轮椅后的男人抢先发言:“少主,永宁郡主是侧室,应当……”

“无妨,你们合乎礼节就好,我向来不守这些规矩。”七少主抬手打断,接着给程扬知介绍,“这位是胡硕,我的随侍。”

程扬知险些笑场,心问他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巴道。想起来昨晚金钗和玉簪的话,她抬起手左右摇摆:“胡总管好。”

“哎,侧少夫人。”胡硕朝她鞠躬作揖。

七少主右手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拇指垫于颌骨之下,食指贴在鬓边,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面具。

“你先去忙吧,我有话同夫人讲。”

程扬知一惊,经过昨夜之事,她心存忌惮,恐不能再与七少主单独相处。

“胡总管!”她赶在胡硕离开前冲上去挽留,“我我我有一事想同你打听打听。”

“侧少夫人,有什么事等您和少主聊完了,再问老奴也不迟。”胡硕笑出满脸褶子,把轮椅交到她手里。

程扬知留人失败,看着手里的轮椅把手,不忍疑惑:“这玩意儿到底是电动的还是手动的?”

“不劳烦夫人,我可以自己移动。”七少主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

她立马撒开这烫手山芋,举双手做投降状,一字一顿:“少主,有,何事,要与我,聊呢?”

七少主没有立刻回答,往亭子方向移动轮椅。程扬知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

昨夜院中仅凭月光烛火,不曾看清亭中风景,在这扶光之下,程扬知才发现这亭檐如燕尾、湖水静如玉,天光云影绘于其间、荷花叶盘立于水面。

这可不是住在现代水泥盒子里能看到的美景。

“你很怕我。”七少主不忍打扰她的雅兴,沉默半晌才开口。

“啊?”程扬知回过神来,发觉七少主的话并非问句,“我不是怕……”

她转身面向七少主,视线越过面具直抵他眼眸,只一瞬便迅速移开目光。

好吧确实是有点怕。

“是因我腿疾,还是因我不以真容示人?”七少主缓缓开口,薄唇确似无情,“抑或是……因我昨夜对你无礼?”

程扬知浅浅吸气,紧抿双唇斟酌措辞:“……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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