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别喝
西北终年干旱,此刻却春雨缠绵。
阴湿的寒气将凉州城笼罩,天边时不时炸开一声惊雷。临时歇脚的废弃庭院萧条偏僻,来拿人的当地巡捕与影部刺客打斗不止。
桑诺拒绝和屋内两人共处一室,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指点正在干架的影部小喽啰。
看见蔡歌,翻了个白眼用勒燕语骂了一句。
蔡歌懒得和不懂事的小屁孩计较,穿过连廊,扇开灰尘,反手关门,将庭院外嘈杂的争吵和雨声关在门外,放下一碗药汤,阿洛商才懒懒抬眼:“多谢。”
空气因雨水变得湿润,阿洛商微卷的棕发更卷,一两根贴在面颊。
他赤裸着上身,腰间胡乱缠了几圈绷带,似乎席地而坐靠着床睡了一晚,床上是仍在沉睡的花照野,脚边是已经泡发了的徐道微。
蔡歌推门进来就瞧见两人一尸体的脸上都笼罩着淡淡的死意。
那场面诡异得很。
“县尉急着要人呢。外面乌泱泱一片,那架势,不在明日晌午前砍了花照野和你的脑袋就要炸掉整个凉州。你看看你,任务没完成还在凉州留下案底,好端端杀巡捕做什么,你说我到底捞不捞你?”
蔡歌皱着眉打量阿洛商暗沉的眼尾,面中散乱的晒斑,殷红的嘴唇,冒着青茬的下颌以及绿眸中浓重的血丝。
在心中嘀咕:落拓可怜的阴暗男鬼,地府管不管。
阿洛商冷冷婉拒:“蔡大人费心,不必了。”
蔡歌笑了,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关心:“这个庭院多年前发生过一件灭门惨案:男丁被剥皮挂在门口晒肉干,妇孺被剔肉做成包子喂狗,只有一个贪玩的小公子因为没有按时回家幸免。从此小院每晚鬼来敲门魂来索命。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花照野还睡得着——还没醒吗?”
阿洛商起身,尝不到苦一样干脆地灌完一碗药汤,推开窗迎进沁凉春风和丝丝细雨,过了很久才道:“没有。”
花照野睡觉不安生:一会诈尸一样坐起来找她的破烟斗,一会被自己呛到咳得快背过气,一会含混地叫着“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一会又神游一般瘆人地盯着阿洛商的方向再直直躺下。
阿洛商睡眠本就不好,又被花她折腾得一宿没睡,眼中的红血丝重了又重。
蔡歌冷笑一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花照野?你们不会有奸情吧。”
阿洛商大方承认:“对。”
见阿洛商神情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诡异满意,蔡歌脸色变得一言难尽:坏了,不是阴暗男鬼,是幽怨男鬼。
阿洛商懒得逗他,补充道:“现在杀不了——你不是也没打算杀了她吗?”
“花照野身份存疑,必须带回京城由逐华君亲自定夺。如果真的是失踪多年的大公主……虽然没这个可能吧,当年,大公主争云飞被勒燕王子一箭射死,是我亲眼所见。”
蔡歌本想多说几句坏带着恶意揣摩的龌龊话,谁知阿洛商早有预感一样冷漠地瞪过来,蔡歌只好拉开椅子坐下,摊开凉州城防图:“你政治敏感度不高啊,勒燕人都这样吗?笨笨的。此次影部北上凉州的目的,不单单是刺杀金沙楼主。”
闪电划破苍穹,蔡歌手掌抚平图纸,道:“凉州地处边关,商队聚集,派系混杂。先帝驾崩时少帝才刚满月,便由唯一的皇姐逐华君监国。逐华君掌权后施行怀柔政策,优待异民。在凉州,光异族人就能分出勒燕遗民、古羌族后代、楼兰血脉的流浪者……花照野属于“官商勾结”中的商,表面做着酒楼生意,实际上走私盐铁战马,掌管西北刺杀组织,是凉州最大的地头蛇。”
“如今,花照野不知道凭借什么手段将金沙楼的声势扩展到关中地区,有继续朝江南发展的趋势,这意味着西北边疆的反叛势力正在逐渐扩大,连‘逐华君的走狗影部首座’都敢刺杀,这就等于贴面挑衅逐华君的权威,可见其飘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洛商反对:“我当影部首座才几天?走狗是你,不是我。”说着破天荒地斟一杯隔夜茶,递给蔡歌。
蔡歌不知道被阿洛商奇葩的重点惊到还是被斟茶的举动惊到:…………
“有区别吗!”他诚惶诚恐地接过凉州本地的八宝茶,吹开表面漂浮的芝麻,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享受勒燕王后的待遇。一饮而尽,砸吧嘴:“齁甜,什么味儿啊,不会是隔夜的吧。”
阿洛商神秘勾勾唇,端详着花照野水中挣扎是在他手背上抓出的血印:“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刺杀组织金沙的下一个刺杀对象,是影部首座。”
“你是在为花照野开罪?”蔡歌嗤笑,“需要证据吗?需要金沙真的下达刺杀令吗?朝廷说你有时你必须有,朝廷说你没有时你有都要没有。收拾一个在凉州只剩下空壳子的金沙楼,本就是杀鸡儆猴,提醒凉州别的的地头蛇收敛点。”
他感叹道:“花照野扎根西北的用时非常短暂,背后定有庙堂党派推波助澜。他也真是个人才,若能得朝廷所用,只要安分守己、不贪不逆,必定流芳百世。”
阿洛商一点情面也不留,轻笑:“你不会想让她诏安吧?那也应该提前吹枕边风。”
阿洛商不留情面地将蔡歌从头打量到尾,似乎在说:事到如今花照野的追杀令仍然是就地格杀,看来你连个人都不会哄。
“……”蔡歌有节奏地点着桌子:“花照野一江南人,入凉州不到二十岁,肯定是误入歧途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过若只是和金沙楼有关还好说,现在牵扯入谋杀,我们还需要给凉州这边一个交代。凉州不比长安,哪怕是影部也要在此地谦让三分……”
都误入歧途七年了还想着净化她心灵吗?召朝现在这么缺人啊。
阿洛商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花照野若入了庙堂,就不会有逐华君和你什么事了。”
“你!”蔡歌脸色陡然转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洛商后退,面作无辜:“抱歉,忘记召朝人管这叫‘谋逆之心’了。我们勒燕不讲这个的。”
蔡歌极其敏感,不再给好脸色:“勒燕早亡了,趁早改改未化风气——我劝你老实点。”
蔡歌恶豹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阿洛商,直到一个飘渺的声音打破沉寂:“阿洛商说的对,金沙从未下达过任何指令,说要刺杀影部首座。”
花照野不知何时醒了,披头撒发面色惨白,鬼一样凑到蔡歌身后。
蔡歌吓得鬼嚎着一跃而起,坚硬的脑壳撞上花照野的尖下巴,花照野也是嗷嗷惨叫:“幸亏我这下巴是我母亲生的……”
目睹花照野鬼鬼祟祟爬起来再去吓蔡歌的阿洛商难得真笑,坚冰一般的脸上化开一道夹着粉白花瓣的春泉。
花照野难得睡一晚,心情颇佳,狡黠地转向阿洛商,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蔡歌吓得不轻,捂着胸口,感觉头晕,怒喝:“你什么都没干?!你掌管金沙楼,杀了我那么多同僚,还让我北上到这黄沙漫天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管这叫什么都没干?”
掌管金沙楼?
这咖抬得花照野自己都笑了。
她呼吸还有些费力,歪头撑着脸,露出和阿洛商一模一样的无辜,道:“西极府五千里荒漠八百里绿洲,凉州城可是塞上江南富比金陵!什么叫鸟不拉屎,长安很高贵吗?狗眼见人低——还有,你想多了,我和你一样,只是给人卖命打工的。”
蔡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谁跟你一样?我出身寒门尚摄政公主,战功赫赫位极人臣,靠着卓越的武功和聪明的大脑改变穷苦的命运,谁跟你一样!”
“有区别吗?”
花照野迷茫眨眼,“哦,有区别,金沙楼的活我想干干不想干摆烂无人敢管我,你嫌弃凉州又土又村却还得跋山涉水,没个铁屁股根本来不了。”
阿洛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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