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响亮的唰唰雨幕声砸在地上,几乎隔绝了酒楼外的声音。
“真是晦气!一大早太阳还大辣辣的,这会儿就下这么大的雨。”
方桌那边传来滞留食客的嘀咕声。
“......少说两句吧,这大雨,不知道芙蓉湖又要涨多少了......”一个酒鬼抬眼嘀咕,声音喃喃。
楼中霎时一静,噼里啪啦的雨声伴着凝滞的气氛,楼中没有一人再开口。
一时间只剩下掌柜手上算珠声“滴答滴答......”。
“——啪!”
柜台边多了只惨白又湿漉漉的手。
掌柜拨珠的手一顿,佝偻的身子缓缓看向手的主人。
颜书吐了一口寒气:“十间上房。”
她哆嗦着说完,环视了一圈,这芙蓉酒楼瞧着是有些年头了,木质暗沉,店小二下楼梯也发出吱呀的声响。
嚯,偏偏奇怪得很,只有门框那透出些光亮,楼下这一圈的窗户竟用什么不透光的纸糊住了,这采光实在有些差劲。
“......姑娘确定?”
掌柜有些嘶哑的声音吸引了颜书的注意,“是。”她眼眸一转,看向一桌之隔的鬓发花白的老人,穿着身褐布棉衣,皮肤皱白,嘴唇泛紫。
察觉到颜书打量的视线,他抬起眼,僵硬的笑笑,语气迟缓:“上房只剩下九间了,我给姑娘开间下等房怎么样,虽是下等,但临窗接着芙蓉湖,一等一的好景色。”
颜书皱皱眉,恰时,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
酒楼的门被哗然推开,风雨灌了进来,接近门边的食客被大开的门呼了一脸风雨,正要扭头唬人,瞧见几人的身形霎时闭上了嘴。
这一行八九人,个个身形高大健壮。
他们多数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衣,手持收鞘的刀剑,估计和柜台前那带剑又带鞭的姑娘一样,都是江湖中人。
颜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走了过来,语气毫不客气:“都定好了?”
颜书暗自翻了个白眼:嗤,这语气,使唤谁呢?
“嗯。”她面上唯唯诺诺的点头。
掌柜的这时递上十块扁木牌,“九间上房,一间下等房,姑娘可千万要拿好了。”
颜书扭头接过,自觉的拿了一间刻有“上房”的木匾,将剩下的递给盯着她的望追。
望追抱着剑,双手环在胸前,没接。
“你是本司资历最低的人?也想住上房?”
颜书一噎:“我是女的。”
望追睨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女的又怎么了?
苍白的手一缩,颜书垂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挑出下等房,抬眼就见望追身后走来一素衣和尚。
她心底一阵憋闷:“我住下房,这秃驴也能住上等房?!”
颜书指的素衣和尚正是素空,他也不是辑定司的人,瞧着眉清目秀,没甚阅历的模样,她还不如他?!
望追刚要说话,素空微微作揖:“正是。不过贫僧可不是苦修。”
说完,甚是自如的从颜书手中抽走那上等房的木匾。
颜书:“... ...”
这一路风风雨雨赶路,又被这些五大三粗的人使唤!
想想她堂堂揽玉山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颜书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好的,那我先去更衣了。”
说完,兀自转身上楼,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有气还是这芙蓉酒楼实在古怪,楼梯那处随着用力噔噔的脚步发出奇怪的咯吱哑声。
雨势太大,没多少人在意。
素空看了眼望追,幽幽道:“等会少司大人可就要来了,让少司大人知道你帮他找了个女护卫,你自己看着办吧。”
望追哼哼两声,无所谓道:“人不可貌相,你别看丫头的模样,这武术高强得很。”
两人口中“不可貌相”的颜书正冷着一张脸,转到了二楼的廊下,果真是下等房,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些许阴湿憋呛的气息。
颜书抬手推门,环顾了眼四周,屋中虽然潮湿难闻,这四角方桌、素色屏风和窄床倒是什么也没少。
罢了罢了,小鸡仔掉灶坑,该忍就要忍,该憋就要憋。
她抬手卸下腰间挎着的长剑和九节鞭,身上的绸衣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黏腻腻的实在让人难受。
素色屏风用的是便宜的绸锦,透光得很。
少女身形高挑,双腿笔直,上裳褪下,让人的目光一眼就放在那泛着冷白莹润的腰上,瞧着纤细,却丝毫不羸弱,反而线条流畅曼妙,含着劲力。
突然,颜书褪下中衣的手一顿,骤然间目光凌厉!
“呲——”的一声,桌上的粗陶茶杯被她掷了出去!
伴着屏风布帛碎裂声,屏风后传来男人的激烈的惨叫——
“啊!”
男人嘶吼疼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眨眼间,颜书已经披上了外裳,她拿起桌上的剑,绕到屏风后。
屏风后的瘫坐着一人,身形胖矮,灰布短打,伙计的打扮,此时哀喊阵阵。
她锐利的目光留在男子的左眼上,一只杯盏赫然嵌在眼眶里,血流如注。
“嗤,要不是这外面的雨声大,能让你藏到现在?”
美目一转,颜书勾唇冷冷道:“哪来的猥琐宵小,就你也配瞧本姑娘的身子。”
手腕一扭!撒锃亮的长剑瞬间出鞘——
“女侠!女侠饶命......饶命!”男人抖着身子,见越来越靠近的剑芒,抖如筛糠。
“曲颜书,发生什么了?”屋外传来望追的喊声。
男子听言立马躲着钻到屏风下,扯着声音大喊:“救命!来人呐!杀人了!救命——”
屋外站着的望追一顿,抬脚踹开上撬的框门,咣当一声,豁然打开。
颜书冷笑一声,没管走进来的望追,反而上前一步,那剑尖指着缩躲的男人。
“曲颜书,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望追扫了眼衣裳有些不整的少女,目光又看向地上躺着哆嗦的男子,大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暗暗提醒道:
“两位公子已经到了。”
“那又如何?本姑娘还不能了结些私人恩怨了?”颜书语气里有些不屑。
说话间,外廊处骤然传来嘈杂的声响,杵着拐杖的声响咚咚咚的传来,听着十分急促。
颜书皱皱眉,伸手将披着的外裳系了起来。
门口堵上了好些人,这里是二楼的转角处,男子的尖叫声很轻易就能传到楼下。
颜书抬眼时,正见那掌柜佝偻着身子进来,腿上咚咚作响,她的目光顺着声音往掌柜的身下望去——
右腿那处裤管松松的,只有一根木柱接在膝盖处,方才被柜台挡着,倒不知他是个不周全的残疾人。
“周牙?”
“爹!爹!救我!救我——”
地上躺着的男子瞬间起身,尖声叫了起来。
周大一顿,混浊的眼看向颜书,将摊在地上,一脸血肉模糊的儿子扶了起来。
“......这位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周大咳了咳,声音沙哑,目光放在颜书身上。
“公子” “公子您来了” “公子——”
门口接连响起几人的呼声。
颜书的注意力被分走了一瞬,抬眼看向门口——
门口多了一欣长玉立的身影,一男子气度矜贵,手上拿着柄紫竹扇,在这杂乱难闻的厢房里,依旧相貌烨然若神人,俊俏非常。
只是脸色有些病白,瞧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这么大的风雨,硬是只湿了他那月魄色锦袍的一角。
这就是她要保护的病秧子?
瞬间回神的颜书扭头对上掌柜的眼神,声音没有退让:
“这是老人家的儿子?这杂碎偷看本姑娘换衣服,本姑娘自然要给他一些教训!”
“你......”掌柜嘶哑的咳了咳,额角冒着冷汗,强撑着道:
“我这儿子少时发了高烧,就只有十岁稚儿的脑子,如何会想着偷看轻薄你,许是他为姑娘屋中端茶时忘了出去,既然这样,我代他向姑娘道歉。”
十岁稚儿?
颜书心底轻笑一声,方才那反应,是十岁稚儿能有的?
“公子?”望追恭敬地看向身侧的男子。
他们现在才刚踏进芙蓉城,低调出行,要是惹起别人、尤其当地官府的注意,可真是麻烦。
被唤作公子的卫禺没出声,幽深的眸光看向屏风边对峙的三人。
见公子这沉寂的模样,望追嘴唇动了动,没敢再出声。
掌柜的扶着周牙,目光看向那被杯口嵌进去的眉骨,好在只是骨头,没伤了眼睛,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女侠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就放过我家小子吧。”
“爹——是她,是她自己不知检点,我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在我面前换衣裳,怎么我就不能看了......”
“唔”周大枯憔的手赶紧捂住了周牙的嘴。
周大堵住了他要出口的话,“别......别说胡话......”。
这话一出,就连门边站着的望追也面露寒意,冷冷的目光如利剑般扫向一脸不服气的周牙。
“呵”颜书气笑了。
她屈指敲了敲身侧的方桌,发出沉闷的叩响,“桌子茶杯在这,端什么茶要端到屏风后,端到床榻边躲着?”
颜书把剑收入鞘中,语气不明道:“要本姑娘原谅他,自然可以,不过,我要他一只眼睛。”
话音才落,她一翻腕,袖中的三寸长针霎时从腕中射出,眨眼间响起了周牙的哀嚎声——
“啊——爹、爹......我......我的眼......”
众人看清发生什么之后,门边辑定司的护卫们都眸光一缩。
只见那三寸长针,钉入了男子左眼,十分精准的入肉几分,既不伤人性命,又将左眼废了。
“你......”掌柜的话音卡在口中,低眼看向在地上打滚的儿子,看不清神色,颓然的坐在一侧。
颜书脸色淡然,要不是看在这老人家的面上,他可不是废一只眼这么简单。
... ...
“曲颜书,公子唤你。”
身后的望追突然出声。
颜书回头,只见方才还在门口的人早已散了大半,只剩下望追抱剑冷冷的望着她。
颜书拿起桌上的九节鞭,挎在了腰间,不紧不慢的跟上。
上等的厢房在三楼,上了台阶,见左右无人,望追扫了眼冷脸的颜书,出声道:
“辑定司此行要低调办案,你太过招摇,即便是私人恩怨,也要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不可人前惹人注意,知道吗?”
颜书翻了个白眼:“我长的很像那王八吗?”
“什么?”
“我可不是王八,什么都能忍。”
“... ...”望追一噎,“既然入了朝廷的辑定司,就把你这一身的江湖气给我收一收!”
颜书头扭向一边,不啃声。
眨眼间到了三楼,拐角那处站了两位侍卫,见到望追带着颜书上来,纷纷打招呼,“望大人。”
随后侍卫目光放在落后两步的颜书身上,看清她的脸后微微怔愣。
望追皱眉,打断几人的视线:“两位公子都在屋中歇息?”
“是。”
颜书垂着的眸光亮了一瞬,她抬眼看向望追:“崔公子也在?”
冷眼扫向她,望追没说话,提步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跟上。”
颜书撇撇嘴,有些不满却也只好快步跟上。
三楼是芙蓉酒楼的上等房,光线开阔,没有二楼那湿冷憋闷的气味。
除了颜书,几乎所有辑定司的成员都住在三楼,此时各间厢房的雕花门都敞开着。
不过越往里走,侍卫的说话声小,廊外的雨水溅过围栏,外廊湿漉漉的,脚印和着脚印,算不上整洁。
“吱呀——”身侧的门突然被打开。
“向护卫。”望追脚步顿住,停着打招呼。
向白看了眼望追,目光放在了颜书身上打量了片刻,神色淡淡道:“崔公子让我来瞧瞧,方才二楼怎么吵闹了?”
崔公子?颜书精神突然抖擞,她看向门口站着的向白,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刚硬,显得格外冷漠不亲人。
这就是崔公子的侍从?
颜书的目光不自觉的放在了向白身后的屋中,可惜向白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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