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大暑,宜祭祀、祈福。

密探传来的急报,一封又一封,军里的会议商讨了一次又一次。

乔昭黑着黑色戎装,身戴银色软甲,马尾高束,眉眼透着凛然之气。

将营帐门帘掀开,人还没来齐,但里面已经有数十个将领,都是在军里说得上话的人。营帐里气氛热烈紧张,大家都在激烈的商讨着。

唯独坐在上方的徐纾言,已经来了肃州许久,或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徐纾言始终身型消瘦。

他安静不语,只低头看着地形图,似乎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让人琢磨不出他的想法。

自乔昭潜入西戎敌军,带回来西戎主帅阿尔金.鲁能已经离开军营的消息后。乔愈年又派出了数十波密探隐秘潜入西戎,验证消息是否属实。

得到的回复皆是消息真实。

此番北齐这边的将领皆欢欣鼓舞,踌躇满志,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要死死抓住。将西戎一举击败,再无翻身之力。

这场战争打了太久太久,久到让人绝望,是否战争永远没有尽头。每日面对的皆是漫天黄沙和呼啸的北风,战况紧张的时候,夜里甚至不敢脱去铠甲。

高楼倚盼的佳人,两眼泪湿衣襟的父母,亭台楼阁,草长莺飞的中京好似只能在梦里相见。

如今喜讯从天而降,西戎那边竟然发生内斗,阿尔金.鲁能自身难保,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可是乔愈年却十分犹豫,他与阿尔金.鲁能不是第一次交战。从他是西戎小将时,乔愈年便注意到此人,在战场上有勇有谋,下手狠辣。短短几年时间便坐到了西戎主帅的位置,后来才知他竟是西戎王的儿子,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他出兵诡谲,往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致命一击,向阴狠的毒蛇在角落伺机而动。乔愈年战术保守,因此上过好几次当。

现下,西戎的缺点明晃晃的暴露在敌人面前,很难不让乔愈年觉得对方是在诱敌深入,身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招等着北齐。

所以乔愈年派了一波又一波的探子,就是放心不下。

可传来的消息都在证实,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若是因为他的犹豫错过这个机会,那就是他作为主帅的严重失职。

军里有不少将领已经按捺不住,数次向乔愈年提议速速出兵,杀西戎一个措手不及。众将士军心高涨,意愿强烈。

乔愈年也下定决心,这次必要拿下西戎!告慰在战场上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

乔昭进来的时候,营帐里已经讨论到如火如荼的阶段。

“参见元帅,郑将军。”乔昭拱手行礼,沉声道。

随后又走向坐在上位的徐纾言,他安静坐着,没有参与将士们的交谈。

自古监军不可参与主帅军队里制定的计策和行动,但是这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在军营里监军势大,时常干涉军务,监军与主帅不合的事件数不胜数。

“骑都尉乔昭,见过监军。”

乔昭站在下方向他行礼,自从上次寺庙一别,二人再无交际。

以徐纾言的级别,在军里的大小事务只需要和乔愈年商讨即可,还轮不到乔昭过问。

没有交际不代表听不到乔昭的消息。

乔昭在军里颇有名气,不仅仅是因为她几年前在擂台上的一鸣惊人。更多的还是,她这五年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她胆色过人又心细如发,作战时既有乔愈年的谨慎仔细,又灵活机敏,懂得变通。

数次重创敌军,一马当先,使敌军闻风丧胆。

因此就算不去探听,乔昭的消息也能传到徐纾言耳朵里。

徐纾言这才抬眸看着面前的乔昭,两人眼眸交汇。乔昭眼神坦荡清澈,好似没将那日的事放在心里。

片刻后,徐纾言又挪开视线,懒懒的低垂下眼睫,抬抬手示意免礼。

乔昭也不甚在意,转身便走向乔愈年身边,乔愈年和郑冬青站在沙盘面前,那里已经围了一群将士。

徐纾言又抬眼,看着乔昭挺直的背影,高束的马尾,眼底闪过一丝情绪,难以让人发觉。

......

见人来的差不多,众位将领便开始落座。

乔愈年和徐纾言坐在上位,郑冬青坐在乔愈年下一个位置,而乔昭还在后面两位,与徐纾言相隔甚远。

除了徐纾言,各位将士们都身着戎装,披戴软甲,全副武装的端正坐着。

众将领早就忍不住,想要畅所欲言。但是徐纾言没有发话,大家只能憋着,营帐里一时陷入难以描述的安静。

片刻后,徐纾言才将手里的地形图放下,抬眼看向众位将领。他目光平淡,不带任何感情,冰凉凉的,将众人心里的热焰一下子浇灭。

众人过于激烈上头的情绪,冷静了一点。

“今日所谓何事,想必众位将军已经知晓。”

徐纾言将地形图递给身后的徐霁徐淮,二人接过地图展开,将之悬挂于上。北齐与西戎的战略分布一眼明了。

北齐占据肃州,高耸的城墙屹立不倒,易守难攻,将两军隔开。西戎在离肃州二十里地的一个戈壁,依然黄沙肆虐,那里是西戎的边疆城伊提拉。

徐纾言站起身,走到沙盘面前,抬手将标志西戎营地的小黑旗拔下来,随手掷在一旁。随后便将北齐的赤红小旗插在西戎营地上。

目空一切的动作,透着冷然的杀意。徐纾言厉声道:

“今日商讨征战事宜,还望诸位将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讨伐西戎贡献良策。”

“是!”众位将领立即起身,抱拳齐声道。

见徐纾言说完后,乔愈年随即将话语权接过去。

“半月之前,我军探悉到西戎主帅已经离开,并带走了五万军队。想必此事诸位已经知悉。于北齐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因此决定闪击西戎。”

乔愈年三言两语概括了现在的情况,随后又道:

“对于此次如何闪击,还需于诸位共同商讨。”

营帐里一时议论纷纷,但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说。

片刻后,一个身型精壮,满脸络腮胡的将领站起身来,面容严肃道:

“西戎既已调走五万军队,想必兵力与我军有一定悬殊。卑职认为可以采取强攻之术,迅速击败敌军,摧毁其大部分力量。”

“刘将军此言差矣,虽西戎调走了五万兵力,但是总兵力并没有比西戎少太多。若是一次强攻,恐难以攻下。不若采取疲劳战法,组织小规模军队,多次袭击,使其疲惫不堪,再一举拿下。”

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将领站起身来,提出自己的计谋,更加保守。

此计一出,那些较为激进胆大的将领并不满意,立刻反驳。

“对方好歹也有将近十万的兵力,若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打,那要打到猴年马月?”

“卑职也认为此计不妥。西戎军队凶猛狠辣,若是不能一击击败,难保对方不会狗急跳墙,卷土重来。”

只听见有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一击击败?谁敢拍胸脯说可以将西戎一击击败?”

只听见“砰——”一声,一个将领拍桌而起,满脸涨红,怒发冲冠。

“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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