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有言:“阳爻为九。”九为阳,重九得重阳。

九月初九,即双九,九九归一,一元肇始,万象更新①。便有枯木逢春,灵气复苏之兆。永朝的百姓以此为大吉,当悦神祈寿,以求岁数长久如新。祈寿宴由此而来。

誉王于双九诞生,先皇为其取名“寿衍”,望他寿岁孳生,久久不息。

可事与愿违,誉王并未承枯木逢春之兆,虽文武双全、智勇绝顶,但因争强好斗,十五岁那年与仍是皇子的圣上武斗,穷凶极恶,一度欲致当今圣上于死地,圣上为自保,失手将其打伤,分寸难掌,誉王落得跛足残废的下场。

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君,一代天骄就此陨落。誉王数十年如一日地服药,企图恢复昔日荣光,身子却越喝越差,得了身萎心缩之症,往后只得靠着各类奇株异草吊着命。

重阳,是誉王最为看重的佳节。

或许他以为,只要他认真悦神祈寿,就能枯木逢春,焕然一新;

亦或许,他觉得此日万人为他祝寿祈祷,臣服于足下,仿若回到了他还是天之骄子的时候;

又或许,他只是想念为他取名的先皇,和诞下他的先后。

总之,祈寿宴上容不得一丝差错,扰乱誉王的黄粱沉梦。宾客们更不得随意放肆,惹怒誉王。

临着下马车前,吉氏正为此事不停地叮嘱喜绥,“你爹在外院,没法给你仗势,你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好好地坐在内院,管好你的腿!”

喜绥慢吞吞地点头,“娘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我都听困了。实在怕我捣乱,前头你下了,让车夫调头直接送我回去接着睡吧,啊?”

吉氏点着她的脑子,恨不得一根手指戳进去,“我不说你能好生呆着?再叮嘱一句,席上吃你的糕子也好,嗑瓜子也罢,给我堵上你这张跟人吹牛悬扯的嘴!再有上回那事儿,我把你嫁妆全拿去补窟窿!”

喜绥撒开母亲的手,顺着鬓发的桂花油往下抹,“好不容易绾成大家闺秀样儿,给戳散了!上次那都多久了?十二岁能懂人事吗?而且最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吉氏不与她争辩,看着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是啊,在誉王的宴上,跟别的小公子攀比家世,不要命地吹,我坐那儿捂都捂不住你的嘴啊,掐指一算你给吹得朝廷都倒欠你爹几百万两!害得你爹被监察司的人盯上,宴罢后一群官吏上门查你爹有无贪污,最后荣获朝廷颁发的‘清正廉明’金匾,还得谢谢你啊。”

喜绥撩起车帘,“还说呢,就是那块匾,害我被朋友嘲笑了一个月……到了到了!现在约定,不许数落我了,家丑不可外扬。”

说完她先下了马车,转头接吉氏,洛父的马车快她们一程,正等着同携入府。

已有妻眷的男宾能被邀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止步外院,与誉王同席,向同僚介绍一番妻眷后,便有嬷嬷请女眷们入内院席。既是为李昶相面,那么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子,都可以在宴前宴罢进入内院的观园赏景嬉玩。

吉氏带着喜绥,跟着洛父来到外院问候,几位大人一见到喜绥,便调侃道:“喜丫头,这回不吹你的家世了,吹一吹你家那金匾吧?”

一般如此和善地唤她的,都是爹的知己同僚,要给点好脸色。

喜绥笑道:“叔叔伯伯们不要再笑话我了,童言无忌,如今我都长大了,再也说不出狂妄的话,否则陛下该以为我就是图他的金匾值钱才来的了。”

众人哄堂大笑,“你呀你,不怪乎你爹娘白头发少,原是每日有个这般活宝逗俩人开心呢!”

洛父洛母相视一笑,便是为喜绥的讨喜性子也该骄傲地乐一乐,洛父抬指虚点了点说话那人,“戏弄小女,等会罚你三杯!”

“可不是个活宝吗!”笑声中突现一道另类的讥笑:“前儿个为了左相大人家的公子,姑娘闹得要跳河,这一跳,可逗得整个雁安城的人白头发都少了好几根呢。”

众人脸色微变,洛父的人缘好,大都说不出这般羞臊姑娘面子的话。

只那跟在右相身边溜须拍马,一贯爱看左相家的笑话和热闹的狗,看似在讥弄喜绥,实则在针对不远处缓步而来的两人。

“正巧,左相大人也到了,不若同咱们说一说,近期家中可有喜事安排?”不等洛父还嘴,那人又开了口。

傅承业落座的身形一顿。傅遮入院后直直地看见了喜绥,此刻闻言,才知她为何蹙眉瞪着人,再观其双手,一左一右皆被父母按住安抚,亦是不许她搅合进朝中党派,在此惹祸上身。

傅承业从前因得罪权贵被下放,如今虽身在高位,也不得不小心行事,一向谨记莫要与右相的人对上,但若有人拿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开刀,嘴上便要争这个口舌了。

“若有喜事,本相必会邀右相观礼吃席,右相若惦记着你,想必会为你包上一份香甜的残羹,本相再为你包一份喜糖,他带回去,你吃了,也就莫记挂本相家中的事了。”

那人顿时面如菜色,居然堂而皇之地暗讽他是右相身侧的一条狗!

遂冷哼道:“兵部侍郎的千金也是雁安响当当的有福之人,枯木逢春之谈一向只在书典传说中,多少老弱病死之人悦神祈寿,竟唯她一人得活,要我说,若非姑娘生死相随的一跳,傅公子不可能沾了她的福气还生。左相素来正直,可不好为着她这福灵,便把人过到你家,为你的公子镇灾去呀?”

小人口舌如芒刺,胡乱扎下去,每个人都膈应。

大家不愿在誉王府生事,这人有根基深厚的右相庇佑,一般放肆,誉王不会计较,但他们与誉王和右相比起来,势弱,强出头只会招来冤枉,只好沉默避祸。

“在下若有幸迎娶洛姑娘为妻,自然会报答姑娘福恩,将她如珠似宝地爱护,仔细供奉,见她有如见神佛,日夜敬拜守候,不教他人欺损分毫,伤了她的福气。“

喜绥闻声一怔,朝源头寻去,只见傅遮偏着头,唇角拎起玩世不恭的嘲弄,继续对那人道:

“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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