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大厅和二楼留观室都满了,没有多余的床位接收病人。

拍完CT片的宁温书,躺在推车上,思绪涣散,眼神恍惚……还处在飞来医馆的震撼之中,吓得三魂七魄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在大郸,所有能发光的全是宝物,比如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所以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或晶莹剔透的也是珍稀之物,比如各色玉器、珍珠、北珠等等……

而所有的这些,体积大的绝大多数都在高门大户家里收藏,当然还有更多的在长信宫和地库里,体积小的插在头发里、戴在手上、挂在胸前……

是地位、名誉、富有和特权的象征,地位越高的人,拥有越多越珍贵之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然而,飞来医馆的一切打碎了宁温书自出生以来的所有认知。

因为不断晕倒又醒来,眼前的种种甚至让宁温书怀疑生死,脑袋里混沌不堪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

而一墙之隔,邵院长正拿着CT片与金老谈论这位大郸礼部侍郎的“晕啊晕”,赵鸿拿着金老编的普通话教材上强度,三个人说了不少时间。

金老这时候特别想念大郢的“译语人组”,聪明好学,记忆人惊人,而现在……只能靠自己和半调子魏璋,以及刚摸到皮毛的赵鸿,医护刚开始《日常问话一百句》。

三人交谈结束,赵鸿率先推开急诊外科诊室门,金老坐着电动轮椅进入,邵院长最后一个进。

宁温书又一次打量惟一身穿大郸衣饰的赵鸿,这身服饰根本不配十三皇子,可是周围也没其他人,刚要说话。

按照三人商议的,赵鸿率先自我介绍:“宁侍郎,某是十三皇子赵鸿,初次见面。不要激动,也不要下床行礼,免得再晕过去。”

“……”宁温书紧握双拳,压抑着激动又紧张的情绪,难掩羞愧之色,努力不让自己再晕过去,“十三皇子,礼数不可违。”

“恭敬不如从命。”金老到底是多年教授,必要时也可以非常严厉,比如现在。

宁温书身为使臣的重任,不容许自己再出任何闪失,飞快地想判断这位坐在轮椅上精神?烁的白发老人是什么身份?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金老不紧不慢地开口:“某姓金,识得大郸文字、能说大郸官话,就是个传话人。”

宁温书再次打量,传话人?他是有多瞎才会认为这位老人是传话人?

金老继续:“这位是飞来医馆的馆长,姓邵。”

宁温书平躺在推车上,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是的,飞来医馆邵馆长和传话人亲自出迎,而自己作为使臣却躺着……太失礼了!

邵院长见过许多病患的各种神情,像宁温书这样复杂的还真不多。

赵鸿倒时很清楚,小声对金老说明。

金老微一点头表示了解:“宁侍郎,你的大脑里有一根血管先天狭窄,血运不畅,近来过度疲劳,又因为你有渴饮症,血液粘稠度增加等关系,所以导致你现在不断晕倒。”

是的,他是个腆着肥肚腩的中年胖纸,糖尿病初期、暂时没高血压,血管先天狭窄的血运时好时坏,幸亏来到飞来医馆,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醒不过来。

宁温书听完金老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根本不信,可飞来医馆实在太过华美神奇,医疗手段匪夷所思,又半信半疑。

金老三连问:“是否常觉得口渴,每日饮茶极多?近日饮水少了许多?一年内,已经短暂晕过不止三次?”

宁温书震惊得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大郸医师靠把脉就能知道病情,可……飞来医馆的医师不把脉也能知道?!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更可怕的事,邵院长怎么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有一根血管先天狭窄?!

不对,不经测量怎么会知道哪个宽哪个窄?难道……

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

宁温书快被自己无法控制地想法吓死了。

赵鸿眼睁睁看着宁温书又要晕厥的样子,身为大郸皇室的骄傲占了上风:“宁侍郎,汝为大郸使,怎可如此软弱?”

半晕不晕的宁温书忽然就清醒了:“是!”

邵院长惊愕地看向特别冷静的金老,这也可以?!

金老注视着宁温书:“宁侍郎,飞来医馆座落在此,无法移走。”

“为了表达歉意,国都城高门大户也好,平民百姓也罢,但凡身体不适,皆可来看诊。诊费药费皆按标准收取,童叟无欺。”

宁温书悬了一路的心,在亲眼见到飞来医馆的时候就死了一次;而现在听金老表示飞来医馆不可能搬走,高悬的心彻底死了。

该如何回国都城复命?!

晋王和秦王二位殿下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回忆起素来温和的晋王殿下背后的手段,以及暴躁易怒的秦王殿下当面责罚大臣的场景,宁温书内心惊惧万分。

可偏偏就在这时,金老却说出了更让人心惊的话:

“宁侍郎,你的身体出了不小的问题,建议暂时留在飞来医馆治疗,控制血糖、减轻体重,调理身体。否则……”

“会怎样?”宁温书没忍住,立刻追问。

“你的血液粘稠,通过狭窄处极为勉强,如果放任不理,你回国都城的路上就有可能……中风。”

!!!

宁温书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崩了,有那么一瞬间心如死灰,想要尽快振作起来,可即使十三皇子赵鸿在旁边注视着,也没法做出正确回应。

邵院长怕宁温书情绪波动太大直接中风,赶紧对金老说:“告诉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治疗,纯属自愿,并不勉强。”

金老立刻翻译,同时让赵鸿想办法安慰宁温书,然后带着邵院长一起离开急诊外科。

赵鸿虽然从没见过宁温书,但对大郸的时政、现任大小官员了若指掌,在飞来医馆这极为简短的相处与记忆里的评价合二为一。

要问整个大郸谁对礼制最了解、同时还恪守实行、甚至能做到“慎独”的官员,就只有宁温书,用老师的话来说,他就是行走的礼法律,从不出错。

同时,他也是最不受待见的官员,因为他认死理,是个特别倔的人,但同时他也是把大郸的利益时刻放在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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