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槐将素白手帕紧紧攥住放在心口,还没回过神就被香菱强行抱了出去。甫一到门外,两人也实在没忍住,撑着黑墙,向外倒着酸水。

车夫见状也将马车驶的更近,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踩着宵禁的点回了府。

窗外玉梅斜映,残月照林微。

兰槐闺房外传来细碎的交谈声,没一会儿便消失,自此夜晚寂静无声。

次日,兰槐罕见的赖了床,梳洗完毕已是日上三竿。接过香菱递过来的文牒,便吩咐她赶紧收拾行李,定要在上巳节前赶到长安。

“娘子,画肆那边传信说石青没有了,需要等上几日。”香菱捧来一盘青黛和几支毫笔:“这些可要一起装上?”

兰槐站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桌前,手上拿着一支鸡距笔,神情凝重的盯着桌上的画布。半晌才抬起头:“装上吧。对了,苏州这边还欠多少幅?”

“只一幅,是城东苏家的贺寿图。”香菱仔细查验了之前留下的书笺,确认无误后便将东西收了起来,“咱们月底启程,就算路上有耽搁也指定能在上巳节前赶到。”

兰槐沉沉应声,眸光并没有面前的画作上挪开,像是在思考从哪落笔。香菱也放下手中的杂物,上前替她研磨,时不时抬眸盯着她的脸色。

她还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可看娘子这副模样倒像未发生过一般。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开口:“娘子,昨夜死的可是滕奴说的那个邻居?”

风将画纸吹开,笔上的余墨慢慢在纸上渗开。香菱见状慌忙拿起一张粗纸,谨慎的印上去,才将要流下的墨吸走。

“奴婢该死,脑子一时不清醒,竟也敢提这个污秽话。”

兰槐将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无碍。正好咱们去玉京筑看看祖母。那张画纸——丢了吧。”说罢,兰槐转身去换了件衣裳。

出了院子,兰槐发觉外面装扮的很是热闹,就连路径边上都摆着鲜花,橙红橘绿,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香菱看出兰槐眼神中的探究遂解释道:“主君明日要下海,老夫人为了祈福才将府上该换的东西换掉了。我们院子也换掉不少,只是娘子你未曾留意罢了。”

兰槐淡淡点头,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走到玉京筑。她捏了捏脸上快要被冻僵的软肉,换上一抹浅笑,却在堂屋中瞧见一抹异色衣裳,眼中也带着些戒备。

“祖母。”兰槐朝老夫人躬身行礼,又朝下座低了一下头:“见过许娘子。”

许晴雨双手绞在一起,这才看了一眼别梨。几日不见她出落的更加惊鸿艳丽,上着松霜绿鼠灰袄,墨绿色刻丝鹤氅,圆式双髻,仙云坠影。

再敛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粗布衣裳,神情有些落寞,但面上确实不显:“兰娘,今日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那日确实是我糊涂,才闹得这么大的笑话,我给你跪下吧。”

正说着许晴雨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兰槐赶紧给香菱使眼色,让她将许晴雨扶回去。

“兰家也没什么损失,倒也不必娘子行此大礼,要是被有心人瞧见了指定不又要在背后颠三倒四。”

许晴雨一愣,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讽,指甲盖都要陷进肉里了,还是笑着说道:“娘子您不生气就好。我此番前来还想为许郎辩解两句,那日信笺上的滕奴其实并不是什么意中人,而是之前欠钱不还的歹人。”

几番说辞便想将那日的罪行轻巧揭过,老夫人看了一眼兰槐,眼神幽幽。兰槐柔和一笑,轻拍了几下她的手。

“就算是意中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与许家再无瓜葛了。许娘子我可得提醒你,欠钱不还逾期二十日便可处刑的哦,赶紧去报官吧,莫要让歹人给欺负了。”兰槐仍旧笑脸盈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晴雨再想说些什么挽回这桩亲事,兰槐几句又扯开了。想从老夫人这边下手哪知语气比兰槐还凌厉,最后还是被香菱送出了府。

“不用你送!”眼见四处没人,许晴雨脸色一下就变了样,甩了几下手臂,大步朝门外走去。

兰府大门很宽,四匹马车可以一起过。石像旁的月色台阶上坐着一个书生装扮的人——许淞,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冬日暖阳照在他身上毫无一点变化,仍旧是那副颓散模样。

“这兰府咱们是高攀不起了,那小兔崽子我说什么都要呛一句。”许晴雨抱臂朝他走来,脸上一脸不耐烦:“你别那副死样子,乐云楼那个下贱胚子也是不争气,竟被赶了出来。”

许淞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嘴上在骂别人但气的是自己,气他没有把握好兰槐这个机会,气他把一直默默为许家付出的滕奴弄丢。

一想到滕奴他心像是被针刺了,酸痛无比。他也曾付出过真心,只是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前程。更何况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似是看出许淞脸上不悦的神情,许晴雨也放缓了语气:“你也快些给我回家去温课去,争取早日去长安科考,到时候考中了就是个大官了,你姐姐我啊也总算熬出了头。”

许淞指尖微紧,后背发凉。

“娘子,那许晴雨就是这么说的呢!”香菱端来一盘瓜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那许淞也是个纸老虎,半天不吭声,站起来时屁股还被积雪弄湿了,笑死个人。”

兰槐唇角一勾,朝香菱招招手,俯身低语了几句。

“娘子,你确定吗?”香菱眼睛都瞪大了,连忙走到兰槐身侧:“经过昨晚我就吓破了胆,想劝你插手的心思也断了。”

“取纸笔来。”兰槐打断她的话:“自然不是我们去,写信给许淞的对家,将证据查到了也一并送过去。”

香菱唇角微微上扬,替兰槐拿来纸笔,感叹道:“许郎还是略逊一筹啊。”

兰槐先是委托兰渊找来几个粗人做戏,发现邻居死亡,又让仵作替他验尸,动静可闹的不小。为的就是逼出许淞的狐狸尾巴。果不其然,许淞想将偷来的诗稿一把火烧掉,好在兰槐早有准备。

将他打晕关在密室,无水无吃食,还经常请人在他面前上演鸣冤的戏码。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下,他最终认罪。但读书人追求的不过风骨二字,他不想活着忍受世人的批判谩骂,在送官的前一天咬舌自尽。

至于那个瘸子书生,是滕奴用兰槐上次留下的散银替他入了葬。书院一些人感慨,近些日子不少人前去祭奠。

许晴雨自然也不相信一向乖顺的弟弟竟会做出这种事,到处求人伸冤。可许淞的对家可不是个吃素的,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兰槐倒是没再关心结局如何,好像听闻那许氏得了癔症,疯疯癫癫的,没个人样。

等官府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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