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幻象?”夏满堂缓缓道出这几个字,“赵云蜺也这样?”

“他没有血痣,是里面难得有点清醒的人,但他身上也有瘴气。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将会变成最可怕的人。”

“婆婆还记得您上次和符明光下山时遭遇的那一场刺杀吗?”练寒星询问道。

夏满堂陡然一怔:“和他有关?”

练寒星手指轻叩桌面,不假思索:“不止如此,今晨荒庙的刺杀也有他的手笔呢。”她正要问符明光,却意识到她好像有些沉默,从方才开始就没开口说话了。侧头一望才发现她神情不对,满脸涨红浑身都肿了起来,呼吸急促,趴在桌面有气无力的。

练寒星骤然吓得瞳孔收缩,猛然站起,椅子发出刺啦的刺耳声,疾步走到符明光面前就要扶起她带去赵云蜺那儿,声音惊愕:“你对花粉过敏怎么不早说啊!”

“扶她到隔间躺下,我去请赵云蜺。”夏满堂按住练寒星,抓起挂墙上的蓑衣往身上一披就踏进雨里离开了。

*

“夏师傅,您慢点,我这身上还有伤呢。”赵云蜺脸上陪笑,汗水和雨水混合一起,他用衣袖擦了擦滴落眼里的水。

好不容易下场雨得空休息,结果夏满堂踹门而入,把他从床上拉下来,说什么新来的姑娘得了桃花廯,这确实是件大事。夏满堂催促得急,他衣服都还没穿好就被拽了出来,匆匆忙忙蓑衣也没披就这么淋了一路。

赵云蜺身形匆忙脚步踉跄,面如土色,心底叫苦连天:天啊!可不可以他安安静静养个伤?好不容易得空休息,还要被抓出来行诊,这是人干的活吗?

“所以我帮你提了箱子。”夏满堂平静如水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她身上穿着蓑衣,右手提着木箱,左手拉着赵云蜺连走带跑,似在埋怨自己太磨蹭。

赵云蜺不敢说话了。

好不容易到了夏满堂家,赵云蜺被带入隔间猝不及防见到躺床上肿成猪头看不清原样的人,旁边还有个来回踱步的练寒星。他恍然大悟,又是你!

赵云蜺认命地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大椎穴、合谷穴、三阴交穴等穴位施针,又对攒竹穴、迎香穴等穴位推拿按摩后,对迎香穴、印堂穴等穴位艾灸。

练寒星聚精会神盯着赵云蜺针灸,将每个步骤铭记于心。她是不敢再送花给符明光了,可外面的花花草草何其多,万一哪天又用上了呢?

赵云蜺看透了她的想法,没好气道:“每个人每次中桃花廯症状都不同,你以为次次都能这么施针?”

半个时辰后,红肿慢慢消退,赵云蜺将银针取出。符明光悠悠转醒,有些歉疚望着众人,起身对赵云蜺致谢:“叨扰村长了。”

赵云蜺连连微笑,木然说着:“无碍,无碍,小事一桩。”

练寒星见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赵云蜺收好药箱施施然起身想要离开,见到练寒星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你干的吧?这花我没记错的话,整个村子就老高家有,你去偷人家花了?”

练寒星摸摸鼻子,面色显得不自然,眼神左瞄右瞄,小声理直气壮又心虚地说:“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拔。”

赵云蜺叹了口气:“祖宗,您还是安安心心在家备婚吧,别出来溜达了,我就一条命,真经不起这样折腾。”

待家是不可能的,拆家还差不多,练寒星心里想道,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送您离开?”

赵云蜺连连摆手,神色惊慌,显然是怕极了她:“别,千万别,我自个儿走。”

临走前还用手抓着帘子指腹摩挲,似是不舍,经过檐下也不忘逗弄□□,眼神停留在笼子上很久。

见赵云蜺走远了,三人才又重新回到前厅,在继续方才的分析前练寒星也忍不住好奇问符明光:“你不知道自己不能接触花?”

符明光摇了摇头,抠着指头小声说道:“以前……没有机会接触花花草草,后来和姐姐在一起时,她也从不养花,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

练寒星叹了口气:“好吧。”她撑着下巴,想起赵云蜺那依依不舍的模样,顿开茅塞:“婆婆,你这些宝贝该不是都是从赵云蜺那儿顺来的吧?”

夏满堂清了清嗓子,把玩自己的茶杯去了。练寒星一看她这模样就什么都知道了,唇角微微翘,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她竖起大拇指:“您也算是他的克星了,干得漂亮!”偷偷笑了半晌才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正色道:

“赵云蜺是整个村子最清醒的人,但同时也是中瘴气最多的,之前你不是说他的气息很混乱吗?”符明光点点头,柔声道:“正常来说一个人身上只会有一种气息,村中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两种气息,一种是尸臭,一种是神庙里的味道。”

“他们的味道都不舒服,但最奇怪的还是赵云蜺,他身上至少有十几种气息。”

练寒星点点头:“我现在可以确定,荒庙里针对我的那个蒙面人就是赵云蜺。至于拿扇子的么,那就是老高,最后一人就不清楚了。”

夏满堂和符明光两人同时一震,齐刷刷看着练寒星。练寒星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赵云蜺这个人看起来爱管闲事,是很热心的一个人,实际上也应该算是吧。”

“最开始,听到你们说下山时遭遇刺杀,撞见了上山找人的赵云蜺,当时我就心生疑虑,而就在今天下午,闻春兰给了我答案。”

“我去老高家本意是想试探这二人,我始终不信闻春兰疯了,事实确实如此。”练寒星眯着眼,砸下重雷,惊起轩然大波。

符明光有些犹豫:“可是老高的气息和那人完全不同,长相也不一样,你是如何断定的?”

“气息不一样,是因为他擅长幻术,这种幻术不仅能改变气息,还能变换容貌。但他不知道,无论他怎么变,在我眼中都是老高那张脸,昨天晚上在赵云蜺家门口看见他时,他就已经露陷了。”

“他的幻术,对我无效。”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能力。”符明光沉吟道,她眼神转移到夏满堂身上,夏满堂也摇了摇头。

“大约是因为,这样的秘术在特殊时期能成为他的保命符吧,所以从未透露过。单这一种能力并不足以让他在朱砂村不被怀疑,如鱼得水。真正让他站稳脚跟的,是他的阵术,村中的隔绝阵是他做的手笔,应该加固过很多次了。”

“早上我们将蒙面人和老高重伤,随后有几个小孩乱闯神庙,赵云蜺去主持时,他的脸色更差了,因为符明光送出的那一剑伤到了他的神魂。可行为举止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气息也变了。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村口不知去向。”

“我猜测赵云蜺离开村口,是给老高疗伤去了。程安乱跑荒庙不知所踪,君影夫妇闯荒庙把程安救了出来,出来时他已经离开。为了应证我的猜想,我去了一趟赵云蜺家请他给程安看病,发现他神魂果然受损,身上血腥味更重了,不过气息倒是变了回来,所以我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符明光神色不解:“我没明白,他为何不在逃出去时立马给老高治伤,反而要后来特地跑一趟?”

“这个嘛,后面会说到的。”练寒星摆摆手,见夏满堂挑眉问她:“你做了什么?”

练寒星咧起嘴角,双手撑在椅背摇晃椅子,眸中寒芒闪现:“我趁君影夫妇入荒庙时,进了一趟密室,发现了她们一家三口没被同化的秘密,也终于明白了她们一直惧怕的人是谁。"

“为了确认,在见到赵云蜺时,我把从密室带出来的一部分熏香洒到了他身上。果不其然,君影当场就变了脸。”

“他们惧怕的人,就是赵云蜺。”

练寒星歪着头看向符明光,递出从密室带出的熏香,见符明光郑重接下,放在桌上一个个开瓶闻了闻,语调闲散:“你刚刚不是问,他为什么不立刻给老高治伤吗?那是因为荒庙里的是他的分体,他本人一直在家,毁了分体,会让他元神受损。”

“普通人长时间受了瘴气侵蚀容易神志失常,平常还好,一受刺激就会将现实与幻象混淆,因此不曾意识到这村中的怪异,即便意识到了也无力改变,只能装作不知。”

“而对于他这样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东西而言,却是特殊的。他吸收了瘴气,领悟了该如何借助瘴气修行。瘴气能让人产生幻觉,精神失常,他是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一旦出现无法控制自己神魂的情况时,他就非常直接地、悍然分体。因此,谁都有可能中幻象,村长却绝无可能。”

“只要将精神失常的自己分裂出去,融进不同人的影子里,那么就拥有了不同的形态,即便出了事也没有人能发觉这些是他的分身,他也依然还是清醒的,所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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