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风看着手里的业主清单,陷入沉思。

越南帮那么轻易就放弃了福安楼的五套房产,同一时间剃头佬碰巧中大奖买了7套房,其中有六套是2楼一整层的。

福安楼整体建面不大,是东门最外边沿街楼宇,底层商铺产权归双龙堂,二层其实是住宅的第一层。

住宅的临街窗户按照规定,虽然被限制了,做的又高又小,还只能打开一点点,但如果真有什么想法,想从外面传东西进来,在巡逻不严的时候,还是可以办到的。

而梁记麻将馆也在东门对面……

越南帮在建一个新的据点,直接建在四方城寨里,以后□□都能避开警察追捕。

梁可风当即把程咬金叫来了,问他最近有没有留意剃头佬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程咬金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跟以往差不多。每天出摊剃头,回来喝点小酒,听听广播。”

“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

“没有。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们他中马票了,我们都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剃头佬是被越南帮花钱收买,突然多了这么大笔收入,还能跟好叔好婶一起买房继续做邻居,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剃头佬没有表现出跟以往有任何不同,如此大的定力,完全不像是个普通人,那么他极有可能,本身是越南帮的人。

他是越南帮潜伏在四方城寨的卧底。

梁可风当即吩咐程咬金:“从今天开始,盯着剃头佬!他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每天剃头客户都是谁,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盯紧了。”

程咬金不懂:“剃头佬怎么了?”

“我怀疑他是越南帮的人。”

程咬金诧异万分:“真看不出来!剃头佬平时看起来就是个爱喝酒,娶不到老婆,素质很一般的老男人!上次攻城被挟持,他吓得脸都白了,完全看不出是个混道上的。”

真正厉害的人,都潜伏在民间。

“你盯紧他,不要被发现。”

程咬金答应道:“我马上去安排。”

她又给秦启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剃头佬银行转账记录,看看究竟是谁给他转的大额奖金。

这个年代查银行流水比较麻烦,等申请手续下来,再去银行查,最快

也要两天。

第二天下班后,秦启明来四方城寨接她。

一上车,秦启明就告诉她:“我们去银行查了剃头佬的账户,如果你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没给错的话,剃头佬银行账户没有大额转账或者支票入账记录。”

那就是现金交易。

现金交易最难查了,根本查不到源头。

而且这些做非法交易的帮派,手里头肯定有大把现金。

梁可风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能不能去查一下越南帮那些已经上了名单的头头们,有没有人最近取了大笔现金出来。”

秦启明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这个要求,我已经查了……”

说着,他一手开车,一手把放车头的文件袋拿给她。

梁可风打开文件袋,抽出银行流水单,惊喜发现,安南地产的财务经理在前段时间,从她自己的个人账户上取了一笔跟马票大奖相差无几的资金出来。

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剃头佬就是越南帮的人。

“太好了!明哥,你这次真醒目。”

被老婆夸奖,秦启明的眉毛肉眼可见得扬起,“我这么聪明,有奖励吗?从结婚到现在,大小姐,你已经欠我好几份礼物了。”

梁可风忍不住笑道:“请你吃饭,最贵的餐厅。”

就这?

秦启明不同意:“我不用你请吃饭。”

“那你要什么?”

“我都记着,这是第三份你欠我的礼物,到时候你要一次性全给我。”

梁可风笑:“那你就记着吧,过期不候。”

秦启明问她:“现在发现剃头佬有问题,可他买了一整层的房产,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梁可风把文件袋收起来:“等证据确凿,全部没收,四方城寨不可能成为越南帮的窝点。”

秦启明不得不感叹:“越南帮的潜伏,真是无处不在。”

“他们肯定想在这次风声过后,抢占庙王街,然后垄断港城的毒品市场。”梁可风靠在椅背上,问他:“坤叔那边怎么样了?有动静吗?”

“没动静。装了窃听,暂时没有收获。”

他们晚上在骆家吃饭,自从上次在梁可风面前出糗,骆启泰现在很怕看见她,只要梁可风来,他都找

借口出去,不在家吃饭。

今晚骆老太爷兴致很高,拉着启明两口子讲他以前的威风往事。

骆弗邈在抗日期间,跟着可风的太爷爷出海偷运石油回国,卖给国军和美国军队,那个过程,刺激又惊险。

都是拿命换来的钱。

“你太爷爷赚的钱,都买黄金了,他劝我也买,我没买,我就靠着这笔钱,投资了码头。”

骆家就是依靠码头起家,最后成为港城首富的。

他能成为首富,也有梁家帮衬的功劳。

现在骆家的码头,肯定比梁家的黄金值钱,不过码头终将会被更深更现代的深水港更替,最后落寞地退出历史舞台。

梁家的黄金还会继续升值,几十年后,价值几百亿。

当然,那时候骆家靠着码头发展起来的资产肯定也不止几百亿。

再往后,黄金的价值还会继续升,骆家的资产能不能持续百年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究竟谁的选择是正确的,一时之间还不好评说。

对各自家族而言,都算是成功的吧。

毕竟梁家只想做隐形富豪,不想成为众人仰视的首富。

听骆老太爷讲完故事,已经很晚,小两口辞别下楼,正好遇见了骆启泰从外面回来。

真是越躲避,越躲不掉。

骆启泰不敢看梁可风,只囫囵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侧身上楼。

秦启明见他躲闪,有意逗他:“三哥,后天星期六梁可儿的葬礼,你来不来?”

骆启泰之前完全是以同情弱者的心态对待梁可儿的,可这几天他已经清醒过来,人家哪里是什么弱者,完全就是把他当猪来杀。

现在谁跟他提梁可儿,他跟谁急。

要是四弟一个人在这里挑衅他,骆启泰肯定不顾自己能不能打赢,都要跟他打一顿。

但四弟老婆也在,他哪里敢当着这女人的面,打她老公?

只喉咙里呼噜了一句:“不去。”

然后快步上楼去了。

秦启明还犯贱揶揄他三哥:“要不要替你烧个纸钱?”

骆启泰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逃走,没有回话。

梁可风白了秦启明一眼:“你干嘛刺激他?”

“我故意的。

我劝了他那么多回,让他不要相信梁可儿,他都不听,不刺激刺激他,不长记性。”

此时的秦启明更像一个兄长,而不是弟弟。

不过按照心理实际年龄,丧明确实比骆启泰年长。

*

礼拜六是梁可儿的葬礼,梁可风没去,就秦启明出面,坤叔负责打理一切。

秦启明天还没亮就到了殡仪馆,比他早到一步的张邦国正盯着工人摆鲜花。

刚好棺木送来了,秦启明站在门口看工人抬棺,坤叔给帮忙干活的人发红包。

坤叔这天准备了一大袋的红包,这边风俗,凡是帮忙的工人,都要给红包打点,讨个吉利。

坤叔劝秦启明:“姑爷,你们要不在礼堂休息吧,外面我看着就行。”

秦启明就是特意在外面盯着的,他摇头:“没事。里面也没客人。”

这时花圈也送到了,坤叔跑去签收。

就秦启明看着工人抬棺木,小货车上有两副棺材,外面这副抬出来后,司机便把车门关上了。

他还要接着去送货。

一般棺材目的地都是殡仪馆,但也有少量围村人家是在家里办丧事的。

坤叔在远处叫他:“姑爷,你看看这挽联写得可以吗?”

秦启明没过去,“这个我不懂,坤叔你自己定吧。”

棺木抬下来后,抬到里面装身,之后是简单的仪式。

九点整,棺木抬到灵车上,送去墓园下葬。

秦启明开车跟在灵车后面,全程盯着。

路上,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碰见路对面刚才运送棺木的小货车经过,这车应该是送完棺木,返回查理街。

下葬过程很正常,没出什么纰漏,完毕后,秦启明没有马上走。

丧明的墓地就在附近,他往那边走了一圈,这是他复活之后,第一次来自己的墓地。

看见墓碑上自己的照片,秦启明目光沉沉,如果自己还活着,会是怎样?

抱上大小姐的金大腿了吗?大小姐会喜欢他吗?还真说不准。不过她一定不会喜欢骆启明。他肯定。

幸好他不擅长精神内耗,大小姐现在是他老婆,他知足了。

墓碑下放了一束鲜花,应该是他妹妹来过,无论怎样,妹妹还是想

念他的。

这个世界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丧明,他丧明就没白活。

当天无事发生,第二天一早,他回到办公室,三毫叫他去听录音。

昨晚监听有收获:“是电话录音。”

三毫放录音带给秦启明听,“我们查了电话号码,打给杨靖坤的是杨明家的电话。”

一阵电流声后,录音里传来一个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是杨明。

【杨明:已经入库。】

【坤叔:这批货质量不错,能卖上价,让他们最近都不要动,沉住气。】

【杨明:阿申那边有点沉不住。】

【坤叔:你去警告他,至少等40天,要等到6月份。】

【杨明:好。寨子那边一切顺利。】

坤叔没有回答,直接把电话挂了。

站在一边的阿平分析道:“已经入库的,应该是海/洛/因。沉不住气的阿申,是越南帮的一个头目,他想要趁机占领庙王街,杨靖坤让他等到四十天,6月再行动。寨子那边一切顺利,这个寨子不知道是指哪里?”

应该是四方城寨剃头佬那边。

秦启明没接话。

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同事不懂:“为什么要等四十天?”

秦启明:“因为四十天后,外面的风声可能就没那么紧了。你们知道四十天定律吗?”

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秦启明:“O记每遇到或者查完一宗大案,都会进行大规模扫荡,但他们不可能长期紧绷着工作,最多40天,无论当初多么大的案子,多么紧的风声,都一定会松懈下来。”

这是丧明几年前总结出来的四十天定律,其后在社团间广为流传。

他没想到,这个四十天定律,连裴有林都知道。

阿平笑道:“明Sir,没想到你比我们这些老警察还见多识广。”

“你才几岁啊?你这叫老警察?!”

众人笑着开始讨论。

“海/洛/因入库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入库,这个录音完全没有提及。”

“昨天杨明这么晚给杨靖坤打电话,肯定是昨天入库的。”

“这批入库的货应该就是那三百公斤海/洛/因。”

秦启明提醒:

“未必就是三百公斤,可能没有,也可能不止。因为裴有林从来就没想过卖三百公斤海/洛/因给张华他们。这批海/洛/因,应该是我们之前抓到那个越南仔提及的,原本可能从笋岗湾上岸的那批货。”

“他们去运一批海/洛/因,很可能不止三百公斤。”

“大于三百公斤的可能性比较大。”秦启明让他们倒带再听一遍录音。

阿平倒带,当秦启明听到坤叔说“这批货不错,能卖上价”时,他让他们停下了录音。

“坤叔能说出,这批货不错,说明,这批货,他验过。”

三毫:“什么时候在哪里验的?”

阿平最近都在跟踪坤叔,他说:“杨靖坤除了忙活梁可儿的丧礼,最近没去别的地方。”

秦启明认真想了想:“永福园!他那天去订棺材,在永福园呆的时间虽然不算久,但很多时候是背对大门的,他如果试货,我们盯在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三毫回想:“昨天我带队在永福园仓库盯着,他们昨天出了两车货,总共四副棺木,其中一副去了殡仪馆,是杨靖坤给梁可儿订的,两副是围村某户人家给家里两位老人预订……”

“还有一副呢?”

三毫:“当时是七仔开车跟踪出了意外,他在十字路口被其他车撞击,被迫停了下来,不小心跟丢了。”

“把跟踪记录给我看。”

三毫赶紧把跟踪记录找出来给秦启明,秦启明看了后,确定那副跟丢的棺木,就是跟梁可儿棺木同车送货的。

他路上还遇见了那辆车,按照时间计算,当时那车应该是送完货返回。

他们把港城地图在会议桌上展开。

“七仔是在春风街跟丢的,我在潮州大道遇到了这辆运货车返回。”秦启明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那副棺木的收货地点应该是在这个区域。”

“能把棺木运进去还不引起别人怀疑,那肯定是小货车能直接开进去的房子。”

“那辆小货车并不小,普通房子不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只有仓库可以。”

“我们去查一下,这片区域有什么仓库。”

秦启明细看后,发现斧头街刚好在这片区域里。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吩咐:“越南帮在斧头街有一个窝点,是一家烧鸭作坊。节约时间,缩小范围,优先排查斧头街附近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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