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乘着赫连氏车马的二人稳稳落地枫泉,甫一探出头去,楚回舟就被眼前壮观景色所惊艳,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跳下车驾,掀帘来请冼清尘下车:“师父你看,好红的颜色!”
山远天高,赤叶枫林。
漫无边际的枫林如红浪,或赤或橙,紧密堆叠。风吹叶浪回荡在山谷中的空幽回声,顺着蜿蜒而下的羊肠小径送入耳中,百转千回,是岁月的回响。
“二位贵客,请随我来。”江里浪自然是将二人毫不掩饰的惊艳看在眼里,他手一抬,神情中也止不住地骄傲,向二人逐个介绍起属于枫泉的景观来。
比如这处的枫林水榭,上游的枫叶随着水流潺潺而下,七夕乞巧时有情人会在枫叶上写下情人姓名,寄托绵绵情思;
比如那边的望乡亭,可以俯瞰整个富贵城的全貌,尤其是夜色时登高,景色更是一绝;
再比如最顶上的摘星阁,赫连老家主曾经在此拉弓射星,天上碎星一点,竟真的给他射下来了……
衣角被扯动,楚回舟不相信星星可以被射下来,因此疑问。
冼清尘对他微微一笑,用唇语道,孺子可教。
赫连氏吹牛不打草稿,这种荒唐的传说,也就骗骗不能飞上天的普通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枫泉处。
赫连氏将枫泉建造的很华美,犹如一个小小山庄。到了舍中,已有人在用晚膳,静水流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便下起了微风细雨。
江里浪领他们到客舍安顿,屏风隔开的两间屋子,廊下园中有一方雾气缭绕的温泉水,矮墙上方枫枝斜伸进来,落下红叶片片,飘荡在泉水中。
“两位贵客,这是枫泉有名的聚灵泉,泉中修行有益身心,这是给二位准备的寝衣与便服,还请笑纳。”接引的女子和软道,将衣裳递给楚回舟。
楚回舟一看外面的汤泉便顿在了原地。
其实与冼清尘修行以来,他们没有彼此坦诚相待过,即使是那次冼清尘发烧,也是穿着里衣的。
楚回舟估计是忘了,他洗精伐髓的时候,被迫被看光过。
他想象中挥之不去的旖旎风光,手脚发热。
直到冼清尘倚门慵懒道:“你害羞什么?你小时候洗精伐髓,为师都看过了。”
楚回舟本来薄红的耳根一下子消褪去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诚然,这句话提醒了楚回舟。
为人弟子,如此不敬不肖的想法也敢有,真是罪不可赦!放到门派中,是该领教鞭三千鞭,逐出师门的。
他戚戚然放下手中衣物,对冼清尘笑道:“弟子不是害羞,是激动,见此美景,弟子心满意足!”
他已决意将这份心意永远埋在心底,埋得深深的,谁也挖不出来,他自己也不可以。
只要师父是他的师父一日,他就会永远做一个乖巧的好弟子,努力修行,勤勉练剑,总有一天与师父并肩而立,共扶苍生凄楚。
他会让他永远喜爱自己,会以自己为傲。将来师父在哪,他就在哪想陪。
当年恶山苦水之地,他救下他,他便认定了这是缘分,是一生。
师徒二人出门用晚膳时,发觉赫连氏不止请了他们,还有各门派新晋的后起之秀,有个小光头十分眼熟,冼清尘一眼就看定了他,好久没有挪开眼。
楚回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光头十二三岁模样,身披金色袈裟,手握白玉珠串,坠下的那抹葱绿斜斜摇晃,手指拨动,有与年龄不相合的佛性。
“啊——”楚回舟认出他了,“是却厄小师父。”
却厄耳聪目明,从他的珠串中分出神,抬头也惊诧了,但他很快又闭眼继续念经,比数年前老成了许多。
穿粉衣的是七巧门,一男一女,皆手配金环,秘宝尽在其中。
苍山派的符修来了一位女子,手边妖毫符笔,也正慢条斯理地打量四周同修。
还有穿红衣的紫衣的绿衣的……
纵观全局,各地有头脸的门派都有人在。除了不二宗、合欢宗、听云宗……
不二宗自然是想都不要想,合欢宗身份尴尬,可听云宗为何没人来?
冼清尘想了半天,反应过来,听云宗就是他自己啊!
在他们观察别人的功夫里,别人自然也是在观察他们。有人善于攀谈,端了金杯上前客套。
“是青蝉师父与回舟兄吧?久仰久仰,二位大名鼎鼎。痴心柳十分罕见,我等都不曾听闻过此等妖物,二位真是火眼金睛,学识渊博!”
“久仰了,晚辈在门派中时就听说青蝉师父也会来,有缘相见,还望您赐教!”
“……”
一堆一堆的“久仰”过后,冼清尘笑得嘴角微僵,赶紧找了个理由溜走,回房准备泡温泉去。
至于楚回舟,就任劳任怨地留在原地应酬。他们是同龄人,也都对修仙一事情有独钟,自然话题就多。
细雨还在下,但只是迷蒙。烟雨中汤泉的热气袅袅四散,在竹帘下漫溢,好似仙界瑶池。
泉水上涌,复渗入周边花草,竹笕滴水,落在石台中有一圈圈的涟漪。
温暖。
冼清尘在水中沉了片刻,觉得自己浮浮沉沉,放松的快要眠去了。
就连楚回舟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只朦胧中听见金盏相撞,才恍然回神,睁开惺忪睡眼。
也许是泉水流动的错觉,楚回舟开口时的呼吸不太稳,参杂了些不知所措的慌乱,但他很快调整了呼吸,稳稳道:“师父,我带了壶红叶酒,泡泉时喝一些,有助修行的。”
他站在原地没动,冼清尘起了兴致:“那你把酒拿过来。”
他鲜少喝酒,因为不喜酒醉混沌,可现在良辰美景,浅酌一点也不碍事。
楚回舟迈下廊阶,水汽蒸熏,他师父倚在池边,黑发如瀑落在身后,露出一半被蒸得微红的肩头。其实冼清尘脱了衣裳并没有平时看上去纤瘦,薄肌微鼓,锁骨的光影暧昧,而再往下的光景,楚回舟不敢看。
冼清尘接过他递来的金盏,瞧上面的红玛瑙石点缀,随性说了句“挺好看”。
他慢慢喝下去,竟不呛喉,反而很清冽,味道像是在喝某种带了点果味的露水。
三杯缓缓下肚,他的心口跳的快了一些,正处在半醉不醉的飘飘然中,便唤楚回舟来给他按按头。
楚回舟乖巧跽坐,指法轻柔。抬手间,他看见冼清尘背上的伤痕,一时忘了动作。
两道交错的伤痕,像是鞭伤,经年累月都未曾消退,鞭上甚至应当布了倒刺,揪扯周边皮肉,让那两道伤疤变得不平整。
“师父……这伤疤是……”
冼清尘一个激灵清醒,避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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