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在场人齐齐惊愕。

苏夫人丹凤眼瞪溜圆,一手扶着桌案,勉强支撑住身体,歇斯底里道:“你敢?!反了天了!!今日你若趟出家门半步,我便叫哥哥立刻上报皇帝,摘了你的官帽,断了你的官途!”

苏君识揣着两手,耷拉着脑袋,耸了耸肩膀,“倒也不必麻烦殷大人亲自上本,圣上已批准我归乡休养病假,三五年内,朝中怕是看不到我的身影,也还大家彼此一个清净。”

苏夫人压根不知道,苏君识何时奏请的告病休假。她感觉自己像个不问世事的傻瓜,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指着苏君识鼻子骂道:“我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你狠心抛妻弃子,撒手离去,不怕遭老天爷报应吗?即便上天不罚你,你也逃不过人间的法理制裁。”

她转头命令大理寺卿道:“邵大人,你快将这对奸夫霪妇拿下,就地正法,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座上的大理寺卿根本不理睬这疯妇,乜斜着眼角,冷哼一声。

苏君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份信笺,随手丢掷地上。众人探头打眼一看,封面写着“和离书”仨字。

“你犯了七出之妒罪,阻挠我苏家香火延续。我本可一纸休书休了你,但我念在你做我发妻二十年,为我生得一双儿女的份上,今只与你平等和离,从此一别两宽。你莫要再纠缠不休,对你我都没好处,尤其是丢你殷家的脸面。”

冷言冷语绝非苏君识往常作风,苏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世道乱了。那个窝囊惧内的苏君识,居然跟她谈和离!

她两眼瞪着和离书,嘴唇泛出白沫,颤颤巍巍。

“你、你不要太嚣张……”

话未说完,两眼一闭,倒头晕厥过去。

家丁婆子乱作一团。

芸娘捉裙奔赴苏君识身边,搀着他的臂弯,媚眼如丝,“我就知道,郎君舍不得妾身。”她踮起脚尖,杏眼仰望爱人,不解道:“君不嫌弃妾,是山匪的后人吗?”

苏君识刚刚人前显摆一遭,好不威风得意,满脸的褶皱绽开不少,咧嘴干笑两声,“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平民而已,谁又能看不起谁呢?”

他低下头,有些垂丧,“只怕从此,我俩要受穷咯。”

净身出户,几乎是苏君识的宿命。对他来说,留住清白之身,告老还乡,而不必下大狱,已是最好的结局。

芸娘挺直腰肢,“不怕!咱们回乡下去,妾给君包羊肉饺子吃。”

苏君识宠溺地笑了笑。

哪知芸娘附耳细语道:“老爷之前交给妾保存的房契地契,已被我偷偷折成现银,虽然打了些折扣,再加上妾积攒的嫁妆,足够我们后半生过舒坦日子了。”

老夫少妻,弯成一颗心。

看得苏绾又喜又酸。

喜的是芸娘终得归宿,一家人团团圆圆;酸的是苏君识厚此薄彼,对九香对苏绾毫无怜惜之情。

又想到大金牙为此一遭,赔付了全部身家性命,落得与女儿人鬼殊途,再深刻的酸楚与仇恨,也已付之东流。

她站在人群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两眼望穿秋水。觉得人生好似一场梦。在别人的美梦里,是她的噩梦做着陪衬。

大理寺卿冷眼旁观人间之悲欢离合,低首抚弄白玉盖碗,碗内余留碧绿茶渍,散发清新的茶香。

他拈起一根茶棍,食指拇指之间揉搓,直至揉成一团烂泥。

心下万般清明。

抬起青色衣袖,将苏君识招至跟前,低眉问道:“苏郎中几时遇见的九香?”

苏君识闻言,老眼瞬间沉落,胡乱搪塞:“约莫十七八年前吧。”

然寺卿大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紧着追问道:“究竟是十七,还是十八年前?”

仿佛被人拿捏七寸,苏君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人老记性差,记不太清了,大约就是那个时候罢。”

可大理寺卿的眼睛雪亮,端着袖子质问道:“你怎会记不清楚?春月坊的花娘卖身契存根上面,可是明明白白记录:永乐八年秋,两千收九香。本官问你,今朝是何年?永乐二十五年夏。你再仔细回想一下,苏绾的生辰为何时?”

苏君识将头埋得很低,两手攥着不知所措,“这、这个......”

邵云礼负着手,鄙夷道:“你连自己的女儿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吗?她的户籍名册写着:永乐九年二月初二辰时。女子怀胎九月,方能生产。你掐着指头算一算,这期间相隔多少月数?”

苏君识如芒在背,臃肿身体晃来晃去。

纸包不住火。

大理寺卿趁机发出深刻一问:“其实,你早就知道苏绾不是你的女儿,只是一直埋在心里不讲。对不对?”

苏君识眉毛垂丧着,唉声叹气:“老夫、老夫当年一时糊涂,被九香那个坏女人骗了。她曲意逢迎,假装扬州瘦马,勾引我上当,结果害我当了大王八。”

“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行院里哪有所谓的真心呢?”大理寺卿冷冷道。

苏君识叹道:“都怪我一时贪嗔痴,因九香承诺:不争不抢,只做外室,不进家门。我想着,能白嫖花娘,还不用担心身子骨肮脏,也无所谓了。后来九香被苏殷氏强娶进门,我也没脸再向人解释缘由,也便随她去了。”

寺卿大人眸底泛出阴冷之色,“所以你对九香的死亡置若罔闻,纵容苏家人欺侮苏绾,甚至还下令将苏绾卖到行院。如此丑恶行径,简直禽兽不如!”

苏君识自知理亏,也没敢辩驳,缩着身子,任凭大理寺卿如何猛烈抨击他,也不言语。

自从时枫向邵云礼介绍苏绾家世之后,邵云礼一直感到好奇:为何苏家一而再,再而三迫害苏绾,而苏家家主却销声匿迹不作为,这不符合正常人家的逻辑——虎毒尚不食子。

为此他调请查询九香在县衙的户籍登记表格,结果赫然发现:苏绾并非苏君识所生,生辰八字根本对不上号。

他暗自猜测:当年,扬州堕花院发生一些事情,导致瘦马九香遭人玷污,身怀六甲。九香唯恐被人发现,恰时大金牙出现在九香旁边,两人一同逃离扬州,一路来到京城。

大金牙以人伢子身份,给九香上了奴籍,以两千价格卖给春月坊。后来九香遇到苏君识,对方不惜为她退奴籍,喜当爹。直至嫁入苏家以后,九香被苏夫人设计陷害,殒命沉湖。

细细比较,便可得知:大金牙与苏君识,全都没有说实话。

两个人各自隐瞒某些关键信息,而这些信息串联起来,有一处共同点:苏绾的生父。

大金牙作为跑江湖的人伢子,没道理在明知九香有孕的前提下,还要强行将她从堕花院拐卖,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不说,也有损他的信誉,为他在江湖树敌不少。

另外,根据芸娘所述,大金牙生前十分疼爱女儿,并非彻头彻尾的恶人,当年时樾尚且饶恕他,可见大金牙心中存留慈善。他完全有可能,出于真心帮助九香,为她找寻出路。

他还特意调查春月坊的奴籍名册,了解到九香入籍、退籍时间。因律法规定:良贱籍不得通婚。因此苏君识必是花了不少心血,才将九香改成良籍。

倘若真如苏君识所述,九香欺骗勾引了他,他又怎会心甘情愿为骗子辛苦筹谋退籍,甚至勇敢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虽然这丈夫,父亲俩角色,都被他做得一塌糊涂。

大金牙与苏君识,二人皆非愚鲁之人,怎会毫无保留地为一位瘦马付出所有?难道他们就不想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可如今他们二人,一个斯人已逝,另一个绝口不提往事。

或许,苏绾的生父,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之人。

而时樾也许探究到其中的奥秘,才会被对方下手杀害。

九香与这位背后操纵者,又有什么关系?是否和都蛮族的女书绣帕有关?

这些散乱各处的信息碎片,如何拼凑出真相,他不得而知。但他此刻不能打草惊蛇,以免被幕后黑手盯上,前功尽弃。

恰时芸娘安排仆从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往马车上搬弄。她的体己物什并不多,大部分金银珠宝早已挪运出城。至于苏君识那边,因其主动净身出户,只带了几件贴身衣物,以及书房的一些书籍奏章、笔墨纸砚等,很快清理完毕。

她在门外,翘脚召唤:“郎君~我们走吧?”

苏君识向大理寺卿鞠了一躬,殷切道:“老夫这厢告辞了。”

寺卿大人摆摆手。

一桩冤案就此了结。

他须即刻返程,同时枫报备苏绾的身世,免不了要时枫南下扬州打探。

那边芸娘抱着宝哥儿,与苏绾交指别离,泪如雨下。

芸娘哭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你分离,我还没跟你交够心呢。如今我回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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