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馆外头歇凉的地方,坐着唯三的人,站着唯二的马。

“吃好了吗?”

“好了好了,”玉流刚回来,宝儿就跟条泥鳅似的,拿着油纸包好的包子咻地滑过来,“姐姐,吃吗?”

玉流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还真让讨人嫌的哥哥说中了,宝儿不太高兴,嘟着嘴:“好吧。”

不过眨眼的功夫,宝儿就笑着问:“那姐姐我们要走了吗?”

“嗯,我们抓紧点,争取在日初前到京城。”

玉流正要招手让敏郎过来,宝儿又绊住了她:“那轮到我和姐姐一起了吗?”

“什么?”

宝儿翘着脚跟,饱含期待,举着手保证道:“我不吵,我会听话的。”

“对,还有这件事。”但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我都可以。”身为小包袱的小白非常有自知之明,或者说是寄人篱下的清醒认知,亦步亦趋地跟着,大部分的时间能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没有问你。”玉流侧身看向后方的敏郎,下巴微微点着,那是无声的询问。

敏郎:“好。”

出乎意料的爽快和安静,这在玉流眼中就有点反常了。以他的性子,难道不是坚决拒绝,然后她一锤定音才对吗?

玉流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她就只出去了一会儿吧。

玉流怀疑的目光向下倾斜。

跟在敏郎身边的小白心尖不由得颤了颤,生怕玉流转头就问他,赶紧盯着脚尖离开,顺带还拉走了急得快要上蹿下跳的宝儿。

“走。”

“哎,你干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你自己小古板别呜呜,他是故唔——”

啊,对,他就是故意的。死孩子在这方面还真是有眼见。

因为这样玉流才会关心他。

敏郎捂着嘴咳嗽:“没事。”

是吗?可是看起来好像不太是啊。

“你是在勉强吗?”

“……这,嗯,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你的嘴上说没关系,”玉流捏扯他的脸颊,滑稽的模样里,她看得很明白,“然后你眉毛,眼睛,身体的姿态,都在说不愿意。”

如此的口是心非。

“么育唔。”

含含糊糊的,玉流凑近:“说的什么?”

敏郎口水都要被她捏出来了:“呜呜!”

“哦,不好意思,捏得太顺手给忘了。”玉流放开他,当然,毫无愧疚。

敏郎抹去嘴角的水渍,揉着微疼的肉,她最近掐得真是越来越顺手了,力气也越来越大了。虽然他挺乐意的,但不想仅限于此。

他扁着嘴,去勾玉流的手。反复揉捻过她的指腹,耳尖腾地蒸成粉红:“我说不行,大人就,嗯,不和她一起了吗?”

“不会。”

“哦。”完全没有意外呢,他在心底笑。

再抬起眼皮时,他看见不远处的宝儿扒开碍事的小白,蹦跶得老高,在后面朝他挥着小肉手。

她是在提醒他。

敏郎咬着唇,秦辜幸你真是恶毒,故意找个另有所图的小姑娘来膈应他,偏偏他还真的不能对她做什么。

在极度的不虞中,敏郎努力装作寻常的样子:“那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勉强。”

“她年纪小,我让让她。”

“我不和,嗯,妹妹抢。”

真大方。

还很可爱。

“哈。”玉流笑出声来,本想当作看不见他满脸的“快来哄哄我”,可有时候心思根本无处可查,来不及细细思量,身体已经被支配。

她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们敏郎,真的很乖。”

比天边的朝霞还要艳红的脸上,潋滟的眸子轻颤,须臾之间,敏郎俯身捧起她的脸。

“不公平。”

“嗯?”

“我要亲回来的,大人……还有,不是‘我们’,是,‘我的’。”

玉流被迷惑了,慢了的半拍被认为是默许,后面的话消弭在唇齿间。他们很少亲吻,两个不太会的人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差不多,唔……”

“不要!”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宝儿:“我靠——”

“非礼勿言。”

“那你盖住我眼睛做什么!”

“哦。”

“诶!”

可恶的小白,她的整张脸都被脏袖子遮住了。

天上的云飘过,暗了又明的路上,玉流牵着马先走出了这座人少清闲的小镇。

路口的卖画摊子不见了。玉流看了眼,欲盖弥彰地摸着被咬破的唇,嫣红的脸已经平静。她真是无法拒绝那张脸了,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幸好那时候是在墙角里,没被其他人瞧见。

她示意紧紧贴着她的宝儿:“你先上去。”

宝儿推脱:“不用不用,姐姐先。”

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这个小妹妹,长着一张单纯的脸,却是完全看不透。

“随你。”玉流翻身上马,等着谦让的宝儿。

“嘿嘿,姐姐我可乖的,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呦。”说着,嘿咻嘿咻,宝儿爬上马,正对着玉流坐好。

玉流低头,正好就能看见宝儿仰起的,笑得杏眼都要看不见的脸蛋。她无法理解她异于常人的小脑袋瓜:“你为什么要这样坐?”

宝儿往后挪了一点屁股:“因为我喜欢姐姐呀,所以要看着姐姐呀。”

哄人的话倒是张口就来。玉流果断无视,抿着唇目视前方。

白马跑起来,马背颠簸,宝儿顺势滑下来,那点留出的空隙瞬间就没了。

“啊,啊,啊!”她挤着脸叫了几声,显然是吓到了。

“姐姐,”她弱弱地问,“我可以抱你吗?”

玉流分神垂眼,宝儿到底才十几岁,婴孩稚气未脱,脸蛋都是肉肉的。不说别的,看着是个可爱的孩子。

“可以。”

就这样,小姑娘圆圆的脸蛋顺理成章地贴上玉流的胸脯。她露出一只眼睛,越过清亮翠色的山路,直直地落在敏郎身上——明目张胆的挑衅。

回应她的是滋滋灼烧的怒气,仿佛真的要在宝儿身上点燃出一个窟窿来。

身前的小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头皮发麻:“那个,哥哥,要不我来骑可以吗?”

“不用。”敏郎咬牙切齿道。

“那、那哥哥,你看一下前面的路好吗?”

小白知道自己谎言很多,但惜命是真的,比真金都真。就不说先前他们走过的七扭八歪的小路,穿过等人高的枯草林了,现在,现在!前面是断崖了啊!

敏郎阴着脸:“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敏郎愤愤地勒马,纠正路径,跟上了玉流走的方向,甚至有超过她们的意图。

而在宝儿和小白看不见的角度,他已换了一副神情。

宝儿敢威胁他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有异,他会吃宝儿的威胁是因为清楚秦辜幸不会害他只会坑他。

可宝儿你还是不太了解玉流。

你,还有一个暂时被当成宋远徽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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