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殿采选的争端源于御前总管蒋厚运和长春宫的陶姑姑要把建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和她妹妹家的外甥女筛掉,即把郭家推出来的三名秀女刷掉两个,就郭皇后的堂妹没动,这才捅马蜂窝了,郭皇后硬刚霍太后的威压不肯退,她母亲急着要找令愔夫人。

霍海啸捎上霍雄鹰带队禁军赶到伊人殿请郭皇后回自己宫里,霍海啸话放得不轻,否则休怪禁军动粗害中宫的脸太难看,郭皇后强势地没退缩更像是要把在长春宫立规矩受的憋屈都吼出来:“本宫是皇后,本宫看这些禁军谁不要命了敢对本宫动粗!”

众目睽睽,霍雄鹰扬扬眉,霍海啸给弟弟个眼神,霍雄鹰走到郭皇后身侧照着她脆弱的脖子就是劈手一记,把刚瞪圆眼睛还没来得及再发威的郭皇后给打晕了。

伊人殿所有目击者:“……”

蒋厚运默默转过脸,刻板的陶姑姑想捂脸,霍雄鹰大言不惭:“我们奉陛下旨意而来,原本有皇太后的口谕就该足够了,皇后公然违抗太后,陛下都没计较只令皇后回宫,哪想郭皇后放肆得简直没个体统,她这哪是把自己当皇后啊分明是把自己当皇太后。

立国百年就没出过这种皇后,我们不是以下犯上,我们是奉陛下旨意请郭皇后回自己宫中,我们若不多担待些,她仗着陛下和太后宽仁愈发胡作非为,闹得还要请圣人出面还能得了吗?来啊,椒房殿来的这群宫人不能自己走的全绑起来,走!”

禁军们摩拳擦掌准备做事时,赖嬷嬷带头的椒房殿来的宫人们迅猛地顺从谁都没异议。霍雄鹰见状让抬顶软轿来把昏睡的郭皇后送进轿辇,他再率禁军送皇后回椒房殿。

伊人殿的消息传进徘徊在皇极宫前的建威侯夫人耳中,侯夫人勃然大怒之余更心焦,可她又不能硬闯皇极宫,想不好该回椒房殿还是再耗着,思量许久还是再等等。

耗到巳时末竟都没等到皇帝出来见见岳母更没等到令愔夫人,椒房殿一遍遍来人催她,她娘家人和妹妹进宫来要找她,建威侯夫人实在等不及,只得暂且回椒房殿。

皇极宫中的小佛堂里淡淡檀香萦绕,虔诚的诵经声油然而起心安和静的韵律。

正徽帝嬴忱璧走进小佛堂,示意伺候在小佛堂中的宫人们退下,注视若心无旁骛只专注诵经的令愔夫人小会儿,打断道:“夫人可知朕为何让你整上午都在此诵经吗?”

原是跪在蒲团上在佛像前诵经,令愔夫人闻言睁眸抬头,看见陛下,她站起行礼,应道:“臣妾知道,陛下想让臣妾打消帮皇后娘娘的妹妹们求高位嫔妃位的念想。”

“不,朕只是想拖到建威侯夫人出宫,朕已经让贵妃去椒房殿责令她们出宫了。”

嬴忱璧往前迈步,龙颜浮现嫌恶之色:“皇后的母亲天天往宫里跑,把皇宫当成她家后花园,爱妃不觉得不好看,朕嫌难看,世间哪个岳母一个月二十几天往女婿家里跑,非得逼着朕让贵妃限制她进宫的天数,郭家就不能给自家留点脸吗?”

令愔夫人抿着唇忍着没帮皇后母女辩解,嬴忱璧交代道:“你现在去椒房殿,见到皇后,把其他人全都遣退,你告诉皇后,你无能为力,别的什么话都不要说,你可以看看郭皇后给你的答复是什么,倘若你接到她的答复之后还愿意帮衬,你再去找贵妃吧。”

“诺。”令愔夫人按捺住怪异,告退时想起来还有件遗留的事,她把放袖中的拟定的采选章程呈上再表明自己的态度,请陛下圣裁。嬴忱璧貌似想顾及到两位爱妃的意见:“嗯,贵妃考虑的也不是没道理,就把这道检查放在贵妃择选后、朕见她们之前吧。”

“是,臣妾告退。”令愔夫人敛衽施礼,莲步款款退出小佛堂。

嬴忱璧目送她消失在眼帘,晏霁之从佛堂外出现,皇帝看他眼,再踱步跟上。

晴空朗朗,初夏的微风伴着鲜活的光线在太阳底下游走给四方城中的人最朴实的享受,这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午间,懒惰的猫已在树荫下找到舒服的窝打盹儿了。

令愔夫人来到坤宁宫前见翁美人和喻秀仪在外徘徊,走上前见礼,翁美人冷不防受惊,单手捧孕肚,拍着心口说:“娘娘你吓到我了,您这样从背后冒出来真怪吓人的。”

“你们在坤宁宫外做什么,在皇后娘娘的宫外徘徊却不进椒房殿请安成何体统?”

“不是啊,贵妃还在椒房殿里和皇后说话,刚不久前,贵妃打发人来跟我说,我生产在即多有不便,从明日起到我临盆,我不必来给皇后请晨安了,贵妃会代我向皇后请恩典,嫔妾请喻秀仪陪我过来想向皇后娘娘谢恩,不好打扰皇后和贵妃说话才在外候着。”

“哦…”令愔夫人迟疑着打探:“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还在吗?”

“刚走,贵妃的堂弟、殿前侍读霍雄鹰陪着他们走的,这会儿应该还没走到昭德门。”翁美人没甚幸灾乐祸地说:“贵妃传太后口谕,准建威侯府中人每月进宫六回。”

“六回?”令愔夫人蹙眉,翁美人中肯道:“很多了,谁家一月六回的往女婿家里跑,何况皇宫里,有些姑奶奶出嫁以后几年都不定能见娘家人一面。”

“贵妃出来了。”喻秀仪提示,她们立时禁言;霍贵妃走过来,她们施礼请安。

霍灵渠携堂兄霍海啸走近凑堆的三名嫔妃,笑吟吟道:“翁美人不必进椒房殿谢恩了,我代你向皇后谢过恩典了。令愔夫人来的确实是时候,皇后急着要找你呢,不过本宫还是想耽误夫人小会儿,想问问夫人要不要给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找个养母?”

翁美人和喻秀仪以及她们身后的宫人迅速低头,动作堪称整齐划一。

令愔夫人惊诧到不可思议地看着霍贵妃,霍海啸侧过头规避直视皇帝的嫔妃们,霍灵渠藏住眼底的无奈演咄咄逼人:“照料嫡皇嗣,按皇后的心意是最好的,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把本宫和陛下、皇太后和太上皇都当死人,陛下这亲爹对大皇子兄妹更是不慈?

否则你在闹个什么劲儿啊,难道我们尤其是陛下这亲爹对大皇子兄妹都是摆设吗?难道这两位皇嗣只是郭皇后的,郭后不在宫中,他们就活不好了吗?”

“你在影射谁,你想指摘谁?”霍贵妃愤怒溢于言表:“夫人古道热肠何必好心做坏事,你总不能是个傻的、旁人也不可能认为你是个傻的吧,那你指望我如何想你啊?

你这两天是不是在闹腾着告诉我,你要博好名声等着将来做陛下的第三任皇后?夫人,真让本宫这么想,你还能有福分陪二皇子和三皇子过明年的生辰吗?”

语毕,霍贵妃熄熄怒意,冷肃吩咐:“去椒房殿吧,别让郭皇后久等了。”

“臣妾告退。”令愔夫人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挺直背脊向椒房殿走去。

隐蔽处,晏霁之目睹过这切后垂眸,皇帝察觉到这细小的动静,看向他,晏霁之淡淡笑:“臣在想,令愔夫人应该领悟不到贵妃的善意。”

贵妃的善意?皇帝讶然,思量下,还真是贵妃的善意,贵妃完全可以换种说辞,但贵妃还是选择告诉令愔夫人为人处世要顾及周全,更别让皇帝觉得你做的事是在影射指摘皇帝,但令愔夫人能领悟到贵妃这番好意乃至进而感激贵妃吗?

皇帝心底叹息,令愔夫人应该只感受到她的自尊受辱了吧。不再隐藏,皇帝率众现身,让翁美人和喻秀仪各自回自己的殿阁,让随行的御前宫人候在外,皇帝他带贵妃和霍海啸、晏霁之往椒房殿走,从宫门起一路禁止行经的宫人通报多言。

霍灵渠逐渐走慢,落后于皇帝两步,看眼晏霁之,她没什么想法更没想眉目传情什么,就是见到晏霁之,心里想看他眼。晏霁之目视前方专注往前走,不是不想看她,只怕多看眼会忍不住泄露眼底的情愫,大庭广众还有皇帝在,他还是克制些吧。

然后,霍海啸走过去挡住他们之间的视线。霍灵渠抿抿唇,收回视线,走在大哥身侧,她倒没觉得有什么,晏霁之没看她,对她都没什么影响,是她自己想看晏霁之又不是非得要晏霁之也看她。她也没想过缘何想看晏霁之,想了大概也是还没适应好吧。

令愔夫人迈进椒房殿,看见满地碎片不由得愣下,她印象中的郭皇后是个文雅到有些软弱畏缩的人,一直以为皇后遭遇再多欺压都只会关起门来偷偷哭泣,这明显被摔砸出来的碎片对她真有些意外了,她压住遐想,欲请安再被皇后的怒叱愣下。

“你整个上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原来郭皇后还会有这样戾气粗重时吗?令愔夫人低头行过礼,请皇后把殿内宫人遣退,得允准,宫人们都退下后,她再致歉:“臣妾无能为力,辜负娘娘厚爱了。”

“你说什么?无能为力?”郭皇后怒火飙涨:“你是废物啊,你这宠妃怎么当的,这么点小事都劝不动皇帝,你还做什么宠妃?本宫告诉你,你现在就再去找陛下,长跪不起也好绝食撞墙也罢,反正必须把淑妃位给我拿下来,否则你就不要再来见我!”

令愔夫人猛然抬头美眸大睁,像不认识郭皇后一般:“娘娘刚才说什么,废物?”

“你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了,你还不是个废物吗?”清醒啊理智啊都在的,郭皇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训斥有何不妥:“皇帝宠爱你都几年了,你若是连个淑妃位都求不下来,你还做什么宠妃,我还要你来何用?!还不快滚下去再去求陛下。”

令愔夫人挺直背脊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没行礼没告退,膝盖笔直地往外走,走出椒房殿再迈出坤宁宫的门槛,没有任何迟疑地率领她的宫人径直回钟萃宫。

许是正在怒火头上没闲心,郭皇后压根儿没注意令愔夫人的不敬之处。

她稍缓会儿,忍无可忍地抄起殿内的剩余摆设砸起来,边砸边骂,不是骂令愔夫人,郭皇后看来令愔夫人当然是做事去了,何况就她,想骂哪还需忍着。

“废物!窝囊废!这个窝囊废怎么就不能今夜就去死啊,都当皇帝了还要像个下贱胚子一样活着还要来害我和我皇儿受罪,这种窝囊废活着到底还有什么用,这窝囊废天生就是来克我和我皇儿的吗?老天怎就不能早些收了他去啊……”

明耀的光芒掠过殿外廊檐下划出四道身影,嘶吼咆哮在这静谧的阳光下格外刺耳。

四人隐蔽在两处窗口前,皇帝嬴忱璧和晏霁之站在同处,嬴忱璧注视着殿中的女人——占着他正妻位置的女人疯狂摔砸咒骂,看着这个女人好似有发泄不尽的痛恨。

晏霁之想,难怪霍灵渠怀疑皇帝对郭皇后有情义,他都要怀疑了。

霍灵渠凝视会儿转头看向数丈外的晏霁之,忽然衣袖被扯,她举起手,手写给大哥看:我想到霁之和他的生母,有些感慨,佟梦娴在万般伤害的亲骨肉是这世间最在意她、是唯一会给她保命的人,这种讽刺对于皇帝和郭皇后又何尝不是?

当然是!霍海啸眼神微闪,懒得多想都被牵出点思绪,只要皇帝驾崩,对郭氏母子必定是死路,魏王、晋王乃至是蜀王还有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势力谁会让他们母子活着,皇帝当然更清楚,那他是怎么容忍郭氏这样疯癫?

看过会儿,嬴忱璧带着晏霁之、霍贵妃和霍海啸离去,走出坤宁宫,皇帝交代宫人们:“朕没来过,朕只是派人给皇后送串爆竹来,现下就去点燃爆竹吧。”

椒房殿的宫人们领命退下去做事,嬴忱璧在一丈高的宫墙前又站会儿,爆竹声响传来,他才率众踏着爆竹声响远走,走过约半里路,晏霁之和霍海啸乖觉告退出宫。

霍灵渠眼神瞟瞟,屈膝行礼准备撤:“臣妾也回长春宫了,臣妾告退。”

“贵妃陪朕走走吧。”嬴忱璧没同意,霍灵渠挣扎:“没什么好走的吧。”

嬴忱璧让随行宫人退避二十丈,自嘲道:“贵妃是否觉得朕的品位很差?”

“人固有不同,喜好因人而异,没有高低之分。”霍灵渠郁闷地只能留着。

“贵妃在笑朕自作自受吧,他们两个也在笑朕自作自受吧?”

“我没这么想,我哥和晏霁之也不会这么想,是你自己这么想才觉得别人在笑话你。”霍灵渠觉得:“你真喜欢你媳妇吧,若不然,不就是曾经错付,多大点事儿,你何至于这样扭捏?除非是你喜欢她,所以你对她放不下抛不开更不能释怀。”

“……”嬴忱璧告诫:“贵妃休得胡言,朕只是悔恨过往才难以释怀而已。”

“对啊,若只是悔恨过往错付,你有何不能释怀?”霍灵渠理所当然道:“除非是你对这个女人有情,你对她爱恨交织,你才放不下才不能释怀呀,要不然你悲凉难受自嘲自苦个什么劲儿,曾经错付有什么不能释怀,当然是爱恨交织才不能释怀。”

“贵妃!”嬴忱璧被噎得真是什么自嘲的情绪都没了,让贵妃不得胡乱瞎想才是紧要:“人固有不同,各人心思因人而异,你不能用你自以为的想法来推测朕的心思,这是胡闹,朕只是对曾经错付难以释怀,仅此而已,不得再胡思乱想更不得再污蔑朕。”

“人固有不同,但人的七情六欲更有相通。”霍灵渠不以为然:“陛下还是不要辩解了,越辩解越显得你心虚,你喜欢她就喜欢她呗,有什么不能大方承认呀?”

“贵妃!”嬴忱璧隐隐有种抓狂的冲动:“朕辩解什么,朕心虚什么,有你这样想当然地污蔑朕的吗?你不相信朕的肺腑之言还肆意污蔑朕,贵妃又是何居心?”

“谁污蔑你啊,明明是你言不由衷、死鸭子嘴硬。”霍灵渠若有嫌弃,瞧着皇帝这遮遮掩掩扭扭捏捏连喜欢个人都不敢承认的样真没劲儿,皇帝嬴忱璧被贵妃呛得反而都冷静了:“倘若是贵妃曾经错付,你曾对一个人很好,她却想要你死,你还能释怀吗?”

“当然,这不是本该如此嘛,我对一个人很好,我非但没得到回报,对方还想要我死,我还跟他费什么劲儿啊还要不能释怀什么呀?”霍灵渠古怪的看皇帝。

嬴忱璧有点心窝疼:“贵妃是没遇到过才这般大放厥词吧,若是你真有过曾经错付,且你非但没得到回报,对方还想要你死,你还能释怀就出奇了。”

“你对你媳妇曾经错付能算你犯过个错吗?”霍灵渠好整以暇反驳:“人活在世间哪有不犯错的,任何错,小到你记错太后生辰惹养母不高兴,大到你举措失当害百姓受苦,不都是犯错吗?倘若你举措不当害许多百姓受难,你会如此耿耿于怀吗?

你不会的,你最多当个教训;假若都只是个错,根本有何不同,你对别的错都能释怀,偏偏对于你对媳妇曾错付,你不能释怀还执拗到宁可自苦,你什么心思呀?”

“朕是心疼自己曾经错付的热忱和心血。”嬴忱璧义正辞严:“半个多月前,贵妃还曾对朕言道,付出越多自然越想得到回报,不想辜负自己曾经付出的心血,这是想对自己好;人想对自己好是与生俱来、不必思考就能做的决断。朕想对自己好,何错?”

“付出越多越想得到回报的前提是还心存侥幸能有回报,你在椒房殿还能有侥幸吗?”霍灵渠戳穿道:“倘若你真想对自己好,既然已经明确那是错付,你若心疼自己当然是彻底斩断那些过往包括你对她的恨意,在意的反面不是恨,是毫不在意。

可你对曾经错付偏执到宁愿让自己饱尝煎熬,谁会想对自己好到折磨自己啊?为个践踏自己甚至有机会就会害死自己的人自苦,这是在心疼自己吗?晏霁之心疼自己,对自己好,他再渴望父爱母爱都绝不会为得到父爱母爱而委屈自己,你是吗?”

嬴忱璧哑然,不信他会轻贱自己到犯贱,偏偏越想辩驳越没头绪,冷不丁被吓跳,原来是霍灵渠施礼告退,皇帝他发不出声音留不住贵妃更难以置信他竟然犹如惊弓之鸟能被一声告退吓到,看着贵妃步步走远,苦笑想这是贵妃给他留的最后点体面吗?

红墙碧瓦的巍巍禁宫被照耀得粲然生辉,霍灵渠踏着明媚折返,在这韶华正盛的岁月里犹如一抹亮彩令晦暗的旧画重焕缤纷,嬴忱璧愣下,情不自禁地站笔直端正。

“贵妃?”皇帝莫名有股说不出的期待,霍灵渠叹惜:“陛下,你可能病了,不是你的身体有病而是你的心里有病,你不珍惜你自己,你不自爱。

我从不自己委屈自己,我爹我姑母他们也是,霁之也是,我们都自爱,但你明显不是;你在自苦,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自己。我是觉得,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珍爱你,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怎么可能会珍惜别人?”

“陛下你的心应该是真的病了。”霍灵渠劝道:“你想要圆满想要幸福,最重要的不在于有没有人爱你而是你得爱自己,你该放下对曾经错付和想将我困在皇宫里的偏执,你该做的是不要再自苦,不要再自己给自己受委屈煎熬,你该学会珍爱你自己。”

辛酸涌进眼底令嬴忱璧险些眼眶红润,眼前在阳光底下若有光辉的女人和记忆中在桃花树下跟他畅想将来要举案齐眉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未婚妻重合,还是那么温暖。

“朕,咳,朕是希望令愔夫人能坚持住的,至少显得她的真心不会那么廉价。”

没想过他是不自爱,更没想过是他的心病了吗?嬴忱璧一时间有点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贵妃,只得转话题哪怕很生硬,刚说时还有点鼻音,多说串话就好多了。

“朕相信她是真心想给两位嫡皇嗣找养母,昨天她还在标榜哪怕为此失宠都在所不惜,今日她的真心就这么轻易地被击碎了,轻易得像个笑话。朕猜,令愔夫人绝不想再进椒房殿要向朕请旨免她晨省,倘若郭皇后传召她,也要让朕帮她挡了。”

霍灵渠很好性儿地随皇帝跳话题:“陛下料准皇后会痛骂令愔夫人?”

“嗯,撞到郭氏憋屈暴怒的当口,郭氏的母亲不在没人拦她,她会骂出来太正常了。”嬴忱璧点明道:“令愔夫人心高,她可不是在给皇后效忠,她是看郭氏母子可怜,她哪儿能受得住被郭皇后当成奴婢般辱骂,但朕还是存了侥幸想赌她的真心没那么轻。

倘若她被骂过后仍然能维持住她对嫡皇嗣的怜悯,朕愿意把二公主给她养,可惜,她只受这么点辱骂,她的真心怜悯就全散了,今后她看到郭氏的儿女只怕都要嫌膈应。”

“还是仗着她是最得宠的嫔妃,有恃无恐吧。”霍灵渠感悟:“她不怵霍家,但凡她忌惮霍太后,怎会给郭皇后奔走;前例尚在,她都没点忌讳,哪来的底气?

她也不怵郭皇后,在椒房殿没行礼就走岂是嫔妃的礼数,倘若又被陛下言中,她不肯再进椒房殿还会强抗皇后的传召,郭氏还在后位,她还把皇后看在眼中吗?换言之……”

霍灵渠戛然止住被自己顺其自然要冒出的话吓跳,脑中思绪紊乱,不愿再往下说了,但皇帝嬴忱璧帮贵妃把话讲出来了:“换言之,令愔夫人还有做嫔妃的本分吗?”

“或许令愔夫人只是清高。”霍灵渠莫名感到阵疲惫,嬴忱璧平心而论:“在此之前,朕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但眼下,以她的言行推测出来的论断不是恰如其分吗?

霍秀仪藐视中宫,她给郭皇后出头来向朕请旨要处置霍秀仪还不到十日,倘若她只因被皇后训斥就能闹着不肯再进椒房殿请安,算什么,算她请过朕的旨意了没失分寸吗?朕不想因此就疑心她,但朕也不可能再相信她真不慕名利。”

霍灵渠抬头,看见重重宫阙高耸入云,看见明亮的太阳光映在宫闱间似乎暗淡了。

伊人殿秀女采选的初选结束,通过初选的150位秀女将在四月十八进行第一轮复选。原本秀女们谁留谁不留都不会太引起关注,但有一位还真是有些打眼了,佟妙兮。

佟家名声败尽,佟妙兮被刷下去应该是无疑的,谁想霍贵妃竟然能让她通过初选?

“昨夜,佟家给建威侯府送礼了?”

庄太妃今早就收到消息了,不过是再问遍,得到回禀,庄太妃含笑道:“皇后和建威侯府今日如此受辱,再憋着岂不太过委屈了吗?霍贵妃若是病倒了,最后的殿选,自然是皇后全权做主,选批合心意的秀女进宫来也算是给郭皇后慰藉了。”

阚嬷嬷注意到晋王面有不虞,给娘娘使眼色,晋王今日跟母妃闹得实在有点不愉快。

晋王在隅中时进宫来,母子俩一见面,晋王就问庄太妃有没有往魏王府的陷阱里跳?

“皇儿的话,母妃怎么不懂,魏王府有什么陷阱吗,母妃怎么不知道?”或许是庄太妃不想事情出来后晋王跟她闹脾气而装傻充愣,但这明显把晋王当小孩看的态度也让晋王的恼火烧起来了:“魏王府有什么陷阱吗,母妃有必要跟亲儿这样耍心眼吗?”

“皇儿,母妃是你亲娘,怎么会跟你耍心眼,母妃是真没懂你的意思。”庄太妃不想再节外生枝只能含糊到底,晋王闻言负气跟生母破罐破摔道:“母妃您聪慧过人,老四和老五也不是个傻的,老五把大皇子送到老四府上摆明就是个想让我们往里跳的陷阱。

母妃您今日不愿意跟我坦白,过些天出事了殃及庄家,您也别指望我会去保庄家。”

“原来是这样的陷阱,皇儿多虑了,母妃有分寸的,但,在暗中虎视眈眈想做文章的人家必定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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