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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登仙台,前后耗时数年,所需财力人力浩大,迄今仍旧只完成一半。皇帝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们斗得如何死去活来,也不在意藩王们在外蠢蠢欲动,他只愁银子不够花,这一批刚入宫的美人不符合他心意。
哪怕他的年纪已经能做美人们的祖父。
朝中动荡,了了身在鄄州亦有耳闻,大晟朝共有四位藩王,封地分别位于版图的东南西北四角,在详细调查过后,了了“资助”了其中三位,唯有那位南王,她并未与对方搭上线。
原因很简单,南地虽不如中原繁华,但物资丰富,只是道路崎岖又常有海难,岳家正是跟这位南王私下来往,才得以派出船队出海,每次返程还要被南王剥下一层皮。
了了想要南地,原因很简单,鄄州不适宜种植橡树。虽说不是不能种,但费事费力长势可怜,不如种其它农作物。
但鄄州离南地足有千里之遥,她手头能用的军队满打满算仅有五万,这还算上了马知州那一万五的私兵,先不说这一路长途跋涉多有艰险,光是粮草运输及供给,便要花上不少心思。
一旦动手,势必瞒不过朝廷,几位亲王尚且没反,她何必做这出头鸟?到时候人家联合起来咬她一口,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了了的目的只有守住鄄州,发展农业提高百姓生活水平,培养更多的人才收为己用,如今整个鄄州府还是男官人数占优,没有办法,读书识字的女子的确也有,可一来她们碍于种种原因不愿意抛头露面,二来读书识字跟处理公务截然不同,需要安排岗前培训。
如果不是净心庵,查封了鄄州所有的青楼,了了身边能用的人还会更少。
由于极度缺乏人才,府衙的招聘考试定为每三月一回,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户籍,这条告示一出,原本那些对女性官员存在不满的读书人们火速闭了嘴,然后闭门苦读。
谁会对近在咫尺的好处说不呢?哪怕不被录用,只要有真才实学,说不定便能被选入府学做老师。
可这一次一次考下来,聪明的人发现不对了,怎么每次的录用名单,都是女人的名字一大串,男人的名字两三个?
这是否是一种不公待遇?能来参加招聘考试的,怎么说也读过几本诗书,还有些甚至功名在身,如何考不过
养在深闺的女子?倘若只是一次还能说是巧合,次次录用的女官都是男官的数倍,是否过于不公?
读书人们的反应是集体跑到府衙门口静坐以示抗议,毕竟这位大人自执掌鄄州以来,向来爱民如子,又是做实事的人,清冤案辩是非,除了府衙内女人越来越多,几乎挑不出毛病。
反正马知州在的时候,没有哪个读书人敢不知死活跑来抗议。
众人在府衙门口坐了一上午,来来往往的青衣卫及差役们对他们尽皆视而不见,从始至终,更是没人来传唤他们进去说话。
自马知州被点天灯,岳关及数家本地豪强被清算,整个鄄州府难得清静了一段时间,但这位新来的大人究竟有何来头,竟没人说得清。有家里在京城有关系的,曾悄悄去信打听,结果信还没送出去,人便没了。
整个鄄州固若金汤,外围城墙重新修建后,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府衙在数条官道上都设了驿站,一方面是为鄄州百姓提供方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好的施行监管。
总之,在不知不觉间,原本扎根于鄄州本地的大户几乎消失殆尽,没有人知道新来的大人有什么来历,也没人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青衣卫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是有原因的。
今日带头来静坐的是一位姓马的举人,他跟马知州同姓,但并非族亲,此人素有才名,可回回参加考试都落榜,这一次,他更是见一个学识明显不如自己的女子被录用,气不打一处来,询问后发现原来如自己这般无缘无故落榜者竟非个例,于是便纠结起了一群志同道合者,前来府衙抗议。
就这样坐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是又累又饿,来往路过的百姓还跑来看热闹,跟读书人不同,大部分百姓对于府衙中的女官并没有太多意见,因为肉眼可见的,女官们更加细心谨慎,而且态度极为和善,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些拽的二五八万的老爷们。
一位女官曾说:“我们拿的俸禄自你们缴纳到官府的税收而来,诸位赠我等衣食无忧,我等自然要为诸位服务,怎能颐指气使?”
再对比从前那些吃了饭食不给钱的、买点东西还要多拿的、一言不合便抽鞭子的……府衙里的官还是女人做比较适合。
眼见暮色低垂,这些身娇体弱的读书人们不停抹汗,眼看将要
撑不下去,府衙侧门忽地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位身着蓝色衣衫的女子,她书卷气十足,眉眼温和,一看便是极好说话的。
另外,还有个圆嘟嘟胖乎乎年纪不大的女孩。
罗老师微笑问道:“诸位坐了一天,应当累了吧?不如先行回府,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马举人见她言笑晏晏,显然是能做主的,怎肯就此离去?便道:“这位姑娘,我等前来是为求见大人,还请姑娘代为传达,若非迫不得已,我等也实在不愿出此下策,令大人为难。”
于宝珍拽着老师的衣袖,很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私下来问,要集结这么大一批人呢?很傻诶,大人肯定是会生气的。”
就算逼得大人出面又能如何?以于宝珍对大人粗浅的了解,大人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说不定还要报复一番。
罗老师浅笑:“有什么迫不得已之事,令诸位读书人这般行事?马知州从前鱼肉乡里欺男霸女之时,诸位怎地不在此处静坐抗议,莫非是看我家大人脾气好,故意行此压迫之事?”
马举人急忙道:“姑娘!我等此番前来,是为了府衙的招聘考试!”
他不再说那些文绉绉的废话,直入正题。
于是其它人连忙跟上:“是啊是啊!”
“我已经考了四回,次次落榜,这不可能!”
“我家隔壁有个仅识得几个大字的女子,凭什么她被录用了,我却没有?”
“这招聘考试是否另有蹊跷?还是说府衙只是以此做个噱头,其实是在哄着我们耍?”
“没错!今天势必要说出个一二来,否则我等便坐在这儿不走了!”
……
叫喊声整天,罗老师面不改色,她依旧面带微笑,抬起双手掌心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待到叫嚷的人老实下来,罗老师才说道:“诸位都是读书人,若要做官,应当走科举一途方为正道。这府衙的招聘考试,只是如今急缺人手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录取谁,自有府衙的原因。”
她一点都不介意这些人继续考科举的,希望下一届春闱时,大晟朝还在。
有个书生争辩道:“即便如此,府衙录用官职,也应当说明缘由,怎能弃才子而择愚人?”
这一回,没等罗老师回
答,于宝珍用天真的语气说道:“可是很多事情男人做不了呀。
立刻有人反驳:“什么事男子做不得?男子汉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于宝珍仰着脸蛋,看起来就像个最纯真的小孩:“像是府衙的差役,她们每天走街串巷帮助百姓调解纠纷,这些事你们做得来吗?
“自然做得来!
于宝珍摇头:“骗人,你们才做不来呢。
罗老师适时按住学生的脑袋,解释道:“鄄州府如今治安良好,百姓之间,无非是几句口角,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大男人不拘小节,这些怎好让你们来管呢?
“对呀对呀,我家里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都是我奶奶跟我娘决定的,她们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太适合做差役了。于宝珍帮腔。
罗老师又叹了口气:“诸位,事已至此,我便与诸位直说了吧,咱们大晟朝,哪家中馈与人情来往不是女主人在打理?可见她们是极其擅长这些活计的,再加上男人天生粗心,大大咧咧,这些需要细心谨慎的事,才更需要女官来做啊。
“更何况如今府衙中男官人数远超女官,实不相瞒,男官太多,天地日月,万物盛衰,须得维持平衡,否则为何会有成亲嫁娶?可府衙之中男官太多,上天所不容也。诸位扪心自问,自打府衙女官多了起来,鄄州是否焕然新生?
马举人觉得这女子分明是强词夺理,鄄州新生,那是因为前面的马知州不是个东西,跟女官多少有什么关联?
“那我的学识更胜女子,为何录她不录我?又有一人扬声质问,面上愤愤不平,显然很不服气。
罗老师礼貌询问:“请问阁下贵姓?
此人面色倨傲:“免贵姓洪,已是举人之身。
“原来是洪举人。罗老师笑笑,“先前已经说了,这些工作需要细心谨慎的人来做,男人在这一方面天生有些缺陷,没有办法,我们也只好对女考生稍微降低一点标准。
洪举人很想吐槽说你们那是一点吗?他家隔壁那女子的学识,连个童生的程度都达不到,和他这个举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叔叔们不用担心的。
唉,其实她觉得,都说男人天生力气大,多适合送去鄄州北挖矿呀!那可是她发现的三座铁矿,到现在采了不到五分之一,现在差役们都特期盼能有人犯事儿,大牢全是空的。
洪举人脸一黑,一点都不觉得这小孩可爱,他恼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都要见到大人,问问大人是不是鄄州不需要我们这些学子,若是如此,我等哪怕背井离乡,也不留下来碍大人的眼!”
罗老师一听,这还威胁上了,正想回话,于宝珍说:“可是你户籍在鄄州,就算走了,去京城考试也要回来开路引啊。”
像这种煽动他人想给大人找事的家伙,府衙只要稍微拖延一下,就能让他一辈子都是个举人好吗?
洪举人:……
他的感觉果然没出错,这个小孩太不讨人喜欢了,如果是他的女儿,一定得好好教规矩。
于宝珍很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抗议的,不就是录用点女官?科举只有男人能考女人不能考,朝廷里全是阳刚之气,也没见这些读书人抗议说对女人不公平呀,合着只有男人的不公平才算不公平,女人的不公平都是天经地义?
她在心里对夏娃说:“你帮我把这些人的长相都记下来呗。”
这么多人,一个一个记住并不容易,但夏娃有这个能力,她可是“肉眼能做亲子鉴定”的家伙——以上这句话,来自夏娃的自吹自擂。
夏娃扫了一眼,聊胜于无的记录到自己的数据库里,随口问:“记这些干嘛?等着秋后算账?”
于宝珍握拳:“我要把他们全都拉进我心里的黑名单,永远不录用!这么一点小事他们就坐不住了出来抗议,那以后岂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既然这样,让他们继续去效忠皇帝好了!”
夏娃:……
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记仇,心眼这么小,真能有前途?
“天不早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马举人其实已经想走了,但洪举人不愿意,他正想再纠缠,忽见有人抬着什么东西自府衙里头出来,两人抬一个,看起来还不少。
因为天有点黑,看不大清楚,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却顺着夜风吹来,这让一整天连粒米都没吃的洪举人很想吐,未免有辱斯文,他忍了忍,然后成功没忍住,吐了旁边另一个书生一身。
但那书生没工夫发火,因为那被抬出来的东西,竟滑了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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