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一来,吕蒙便有了主心骨,将之前探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大人,这宫女身份确有蹊跷,父母双亡,也没别的亲友,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入宫,从三殿下宫里的三等宫女爬到一等,也是有点能耐的。”

“一名女子,能毫发无损地来到这里,本就不可小觑。”谢勋淡声道。

北方那边,身强力壮的男人都逃不过胡贼的摧残,更不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不可用刑,多关几日,慢慢地审。”谢勋更多的是想知道北边的情况,还有多少子民残存苟活。

“得令。”吕蒙和邓珲齐声道。

二人其实比谢勋更早入的神机营,且都是世家子弟,起先对谢勋并不服气,然而几场比试过后,意识到谢勋的能力远在他们之上,这才收起了内心的成见,开始认真地为这位比他们还要年轻的新上峰办差。

如今,这二人说是谢勋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

吕蒙和邓珲一左一右地跟在谢勋身旁。

吕蒙话多,聊过了正事,公子哥的脾气上来了,啧了一声:“大人,这南安县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几日频频入宫,走的还都是咱们这条宫道,据闻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怕不是病糊涂了,这里出了问题。”

说罢,吕蒙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那硕大的脑门。

邓珲一个眼刀射过去:“大人已经成婚,休要胡言。”

“成婚了就不招蜂引蝶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招人惦记呢。”吕蒙暗自嘀咕。

一言不发的谢勋脚步顿住,眸光一转,瞥过男人:“吕蒙,三日后同天机营的比练,由你出战,若输了,就滚回后备营重造。”

不死也要磨你一层皮下来。

禁军有三营,神机营和天机营势均力敌,每年的练武,各有输赢。唯后备营实力最弱,作练兵之用,里头的人考核通过,才能入得前面两营,也有前两营的兵将实力下降后打回后备营,或犯了事直接从禁军里除名。

若要抵御外敌,打赢这场持久战,那就必须提升兵将的士气,以及他们的硬实力。

谢勋接管神机营后,练兵更勤,专门腾了一块空地,每日点卯般地选一批人进行对练,谢勋自己也时常上阵,同手下的兵较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若有懈怠,真正上了战场,那就是送人头的命。

回到营房,谢勋将邓珲留下,暗中吩咐:“同那宫女往来较密的人,不能有遗漏,你一个个去查,外头多放些线人,城中的变动,事无巨细,务必及时上报。”

听到这,邓珲脑子一闪,还真想到一桩:“近日出城前往白云观求福的各府夫人小姐变多,说是那里的香火特别灵,将近四十的妇人去那里住了几日,回来后也很快有了身孕。”

止了话,但邓珲看向男人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了亲,接下来,就是开枝散叶了,是个男人都避不掉的。

谢勋何等敏锐,邓珲那眼神透出来的意思,一看就懂。

“是我给你安排的差事还不够,让你很闲?”

谢勋一句话问得邓珲壮实身躯颤了下,忙摇头,这位看不得他闲的上峰又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既然这白云观香火旺,那你就去拜拜,只有亲自见识,才知所言非虚。”

邓珲又是一个趔趄,微惊:“大人使不得,那地方只有女客才能入。”

谢勋却不在意地挑眉:“你去看过了?你又知道了?”

“难道不是?”邓珲自问脑力不差,甚至比大多人都强,可对上谢勋,就有点不够用了。

招募私兵一事,最先是邓珲提议的,背后他出了不少力,他和谢勋算是一条船上的,要翻一起翻,谢勋没道理对他藏着掖着,毕竟他们已经共有了最大的秘密。

谢勋换下了官服,着靛蓝长衫,身上未加任何饰物,一如模样出挑的一介布衣,上马准备出宫之际,只给邓珲最后两个字:“去查。”

莫再废话。

出了宫,谢勋却未回府,而是穿过了两条街,又几个巷,沿着一条窄窄的沟渠往青石板路而上,又走一段布满苔藓的湿滑平路,才到了一处外墙斑驳屋舍破旧的人家。

门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院子很小,一棵枯叶落尽的枣树,一张小木桌,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谢勋走到了桌前,男人也没甚反应,双目空洞,不见丝毫神采,摸向茶壶的手也是一点点地在探,好在不慌不忙,临危不惧。

这是个瞎子。

谢勋撩了袍摆,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仅剩的空凳上,拿出一锭银子,将手伸了过去,直截了当:“先生说真话就可,人各有命,我只愿死得其所。”

男人摸到谢勋手腕,循着脉搏切了许久,方才出声:“倒不至于,只不过这活着怕也得受制于人。”

“何故,请言明。”谢勋皱眉,已有不耐。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受制于人。

“你这脉象非病非毒,更像是中蛊。”

蛊?谢勋冷了眉眼。

这神棍,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夜怕就过不去了。

夜风微凉,拂面而来,连翘倚在院门口,举着灯笼等了许久,终于,灰沉沉的路那头走来一个人。

连翘不由一喜,提了灯笼就去迎,待人走近一看,是外院管事婆子,脚步立马顿时。

婆子也不寒喧,专为带话而来:“实在对不住,三爷外头的事没完成,今晚许是不得回了,劳姑娘跟主子带个话,可以落锁歇息了,不必再等。”

连翘面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婶子可否告之,姑爷在外所为何事,忙到夜不归宿,如今又宿在何处。”

婆子一脸为难:“我只是个带话的下人,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说,哪敢探听主子行踪。”

说罢,婆子动作迅速,转了身就走,脚步匆匆,也不怕大黑天的摔跟头。

小姐难得想见姑爷,姑爷倒是寻不着人了,成亲不过一个月就夜不归宿,以后还得了。

连翘苦哈哈地回屋,见小姐尚有雅兴在那秉烛夜读,必然为等姑爷,强忍着困意,才找了本书看打发时间。

一步步地,连翘走得极为蹒跚。

云瑶搁下了书,放在小几上,伸了个懒腰,眼底已显倦容,掀了眼皮扫向一脸苦瓜相的连翘:“他不来了?”

“也不是,就是忙,没得空。”连翘脑瓜子转来转去,快要绕晕,最终也只能如是回应。

云瑶哦了声,虽意外,但也没甚难过。

她对他本来就没多少期待,他的承诺,她也未应,他如今失去了耐心,不愿再应付她,也能想得通。

他只要将能让他升官发财的好岳父哄开心了,还有何愁。

云瑶下了榻,命连翘落锁,铺床,暖被子,她要歇了。

连翘瞅着主子往床那边去,支支吾吾:“小,小姐,您鞋穿反了。”

这走路不难受吗?

云瑶充耳不闻,一口气奔到了床边,坐了下去,再把鞋儿一甩,这才有了反应,抬眸问连翘:“你方才说什么?”

“没,我自言自语,瞎嘀咕。”连翘起手又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叫你多嘴,叫你惹小姐不痛快。

云瑶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想不过,又腾地坐起:“凭什么他可以在外厮混,我就得守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里。”

秋高气爽的天,朗日高照,小姐您午间还在院子里看了许久的天日呢。连翘默默地说。

“他是大忙人,有事要办,难不成我很闲。”云瑶又是一句,连翘闭着嘴,装傻充楞,不敢接话。

云瑶倒回床上,扯高了被子把脸盖住,将真实情绪也一并遮去。

她想娘想家想乔雁,还有那一心伐北却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男人。

为何她想的这些人,却都没得好报,而那些作威作福的人,一个比一个过得惬意快活。

忽而,云瑶又把被子扯下,一声提起:“连翘,收拾收拾,明天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连翘一脸困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姐莫冲动,姑爷想必忙正事去了,难免顾不上,还是等姑爷回来再说吧。”

“我自己去同老夫人说。”难不成谢勋一直不回来,她就哪都去不得了,云瑶可不认。

他说给她自由,他自己倒先自由了,若无诚意,又为何要提。

云瑶一旦轴起来,那就只认一个理。

翌日,云瑶不再拖拉,起了个早,穿戴一新,漂漂亮亮地去往慈安堂。

却不想有人比她更早到了。

马氏未曾进屋,而是跪在堂屋门前,尚在养病的身子瞧着虚弱不堪,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倒,这可人又顽强得很,偏偏吊着一口气就是不倒。

云瑶就近找了个小丫鬟问。

小丫鬟冷不丁被大美人看着,竟是不能直视,闪着目光:“三夫人想去白云观住几日,为三老爷祈福,还想,还想带着您一道,说是有个伴,您也可以求个孩子回来。”

又是白云观。

这些女人疯了不成,求神问仙有用的话,这世上哪还有那多不平事。

云瑶稳住情绪问:“老夫人是何态度。”

小丫鬟努努嘴:“三夫人才说完,老夫人就叫她回去,三夫人不肯,自己在这跪着了。”

身子都没养好就想外出,也不怕折在外面了。

这位三婶也是,何必折腾自己,为个本就没甚出息的男人。

不过---

云瑶转念一想。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她正好有些事也没想明白。

马氏哭着哭着又双目一翻,将要晕厥,却偏偏不倒下去,一手紧紧摁住身边丫鬟,一边用着仍有些沙哑的嘶声嚎:“婆母您嫌我丢人,嫌我事多,可老爷还身陷牢狱之灾,三房只有我一人撑着,里里外外一桩桩地,哪个不叫人头疼脑热,可怜我自己尚在病中,却连个帮衬的人都没得。还有那言而无信的承恩伯夫人,分明已经定下我的蕙儿做小儿媳,如今又改口,看上了侍郎家的女儿。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想娶我们蕙儿的人家多了去,我全都拒了,就为应她一句承诺,可她倒好,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承恩伯夫人?云瑶脑子已经在飞速转动了。

这家人,她还真没怎么接触过,不知人品,不作评价。

倒是连翘凑了过去,小声在主子耳边道:“小姐,这家人您可得记一下,承恩伯的嫡长子就是姑爷身边的副将吕蒙,要说给八小姐的,正是这位吕大人的胞弟。”

云瑶一听,更不出声了。

好几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最终,云瑶对着连翘更低地一声,撤。

才转了个身,云瑶便听得那嘶哑得好似破锣却还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唤她:“老三媳妇,你不肯去找你父亲求情也就算了,可好好的儿女亲事,说黄就黄,那承恩伯世子还在仲卿手底下做事,这就说不过去了,仲卿近日忙的很,我这人也碰不着,就只能找你问了。”

为何一个伤了嗓子的人还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意志力是有多顽强。

云瑶都要被感动到了。

这个三婶儿,当真是豁出去了,为了男人和子女把自己一点颜面都折腾没了。

下人们看着在,云瑶这点脸还是要的,她回过了身,曼步轻挪地到了马氏身边,欲将她扶起:“三婶身子还没养好,就不要再动怒了,不巧的是我这两日也没怎么见着夫君,等我见着了,就帮三婶问问看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儿女亲事,跟公事不相干,他也未必管得了。”

云瑶再不待见谢勋,一些公道话,还是要说的。

若论亲疏,大理寺卿晁北同父亲关系更为亲厚,还有师徒情分,父亲不也没将她许配给晁北,而选了个世家子。

说来,父亲其实自己也更偏向于门阀世家,家底够硬,才更长久。

承恩伯那边什么心思,云瑶猜不到,但以她对谢勋不算多的了解,这人本就凉薄寡恩,听闻了这事也未必会管。

再说,这亲事又没过明路,两家人私底下达成共识,又没个白纸黑字,人家就是要改口,你也拿人家没辙,最多骂一句不厚道,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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