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昌摆好木椅再坐下,那边的骂声已飘到耳旁。他撇头看过去,却只见胡子一张一闭地动着,半分唇形也瞧不出来。明知道钟馗胡子大,可张万昌还是觉得钟馗的头发胡子应该是长在一起了。

“兔崽子,馗爷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尊尊老?”钟馗骂得中气十足,每个字讲出来跟放炮似的,聒得张万昌搬着椅子离得远了些。

“老家伙口气不小,嘴里那几团火顺着你满脸头发把你脑袋烧糊了吧,怎么净说胡话呢?”黑无常本就嘴利,身子一歪躲过一簇火箭,甩着手里的链子蓄势待发。

张万昌一听,原来不只他一个人觉得钟馗的头发胡子长一起了。他心中偷笑,眼里玩味,脑子里开始想着白无常如何让这场闹剧收尾。

白无常箭步上前,一掌震开了朝着钟馗劈下的黑气锁链,二指一点,对着黑无常施了一个定身诀,顺手噤了他的声。

“钟天师,舍弟冒犯,敢问是何原因动起手来?我也能见个明白。”白无常不卑不亢见了一礼,丝毫没有袒护黑无常的意思。

地府鬼神皆知白无常清风廉明,刚正不阿。无论上官下属,一律以礼相待。若硬想鸡蛋壳里挑骨头,怕是只有他太过亲历亲为,显得旁人有些游手好闲。

钟馗张口见状,看似沉重的国脸微微晃晃,双臂半举在空中抖抖,理了理因打斗乱掉的朝服,眼神有意无意地躲闪白无常的注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方才下座的时候,见这黑小子脚跟落了一缕红线,本想着捡起来玩笑打趣两句再还他,不想这小子二话不说动起手来,当真是不客气地很呐!”

“既如此,必安代无救谢过天师拾物之举。山上事忙,我等先行告退。”白无常语毕,拎着黑无常出了纣绝阴天宫的门。

如今道了谢,刚才种种不过是切磋罢了。众神一瞧没有热闹可看,陆陆续续地散了。

张万昌心道,让你碰那活阎王的东西,怎么样,挨抽了吧,活该!这小瘟神我躲都躲不开,大傻冒还上赶着把手伸出来让人家打,这脑袋高低有些说法!

见白无常走了,他也不想做多停留,正欲离开之时,被人扯住了衣角。

“神君留步,本王听闻神君在鬼市涉险,腰包里还算是有些灵丹妙药。这是三足龟脱落的龟甲制成的胶,食者无大疾,有益于身呐!”

张万昌回眸一望,吕岱支起一张笑脸捧着手里的宝贝,等着他有所表示。

“神荼鬼帝已赠予我一株天才地宝,这三足龟胶也不是凡物,多谢仵官王赠药,我定会小心收着。说到这,我还未谢过鬼帝的赠药之举,我去道声谢,仵官王事忙,万昌便不再耽搁了。”张万昌有些疲于应付吕岱,不如早早拿下,省得多费口舌,说多错多。

难道自己当时那一指的定明清心令效果如此显著?

神荼在一旁听得发愣,不远处的杜子仁清了声嗓子,神荼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张万昌以至身前。

“万昌现下康复如初,多谢鬼帝赠药。”张万昌闪着一双桃花眸子,语气满是逃离吕岱后的轻松释然,不过此刻的欢呼雀跃落到某人的耳朵里倒是变了意味。

“不,不客气,我留,留着也是摆设,给了你也是解了燃眉之急。”神荼神色尴尬,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像是将这些字东拼西凑后讲出来的。

“身子好了也用不着笑得贴在别人身上,案前的书简摞的还是不够高,否则哪还有心思在这里陪脸卖笑。”

张万昌不需转睛,只听这冷嘲热讽的语气便想到杜子仁那冷若冰块雕刻而成的臭脸。

他懒得置气,脸上仍擒着一副笑脸,“那万昌先走一步,哪日中央鬼帝再开宴会,定要多喝几个海碗。”

“一定一定,定不会让你局局讨赢。”神荼笑着应了下来,说到底还是胜负心作怪。

神荼自认酒量不差,可遇见张万昌这个真正深不见底的肚子时还是败下阵来,背地里暗骂了好几次张万昌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酒葫芦。

张万昌走得匆忙,神荼眨眼间眼见着张万昌离得远了,蛄蛄蛹蛹地挪到杜子仁身边。

杜子仁也不知道在忙忙叨叨地做什么,神荼瞧着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俯首帖耳,低声而言“这样的事你也应该早些告诉我,冷不丁地措手不及,好在我机灵,小小问题不在话下。”

杜子仁偏头看见神荼此时一脸得意的表情,摆明了是在等着杜子仁夸赞他几句。蔡郁垒一把搂过神荼的肩膀,神荼又是没有准备,忙不迭地踉跄几步。

待到神荼站立,杜子仁幽幽开口,“笑从双脸生,能不机灵吗?”

神荼好似得到了想要的夸赞,不过这里面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是怎么个意思?

蔡郁垒再次伸出手肘戳了一下神荼后背,“你要是不想像我一样躺上三百年,你就继续说,我是不会管你死活的。反正那次你也没管我,赴宴作诗一次也没落下。”

神荼摸摸鼻头,抬头仰望看着漆黑古朴的石砖垒成的天顶,赞叹道,“今天天挺黑啊。”

杜子仁单手一晃,扔过来一串珠络。“你们要的鲛人泪,帝君回来走的匆忙,让我转交给你。”

神荼和蔡郁垒二人双手接过,举至眼前仔仔细细地瞧着,这鲛人泪圆润饱满,色泽晶莹,每一颗恍若拘住了深海月光。

“帝君真是藏着掖着,回来的时候我问他讨要,只告诉我一边凉快儿去,没想到是个硬刀子嘴,烂豆腐心。真是坏的好透了!”神荼的话听在耳里,也确实听不出来是在夸人还是骂人,反正脸上的笑没停过。

回忆起酆都大帝递给他鲛人泪的场景,杜子仁拧着眉头欲言又止,似是理清了关系,缓缓开口,“帝君说见南海菩萨时,这鲛人泪是从海底顺手摸了两把拎上来的。方才我未在意,鲛人族向来重视他们的眼泪,怎得落在海底也不见拾回去?”

蔡郁垒闻言后眉尖微蹙,沉声道:“此事确有蹊跷。鲛人一族情感丰富,其泪非比寻常,不仅珍贵无比,更蕴含着深厚灵力与情感记忆。寻常情况下,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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