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将凉薄刻到了骨子里,前一秒推开,后一秒她就能清醒,没给自己留伤心的余地。

在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爱是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薛薏不想以身入局,也永远不会强求。

许久以后,秦敕才恍惚意识到薛薏要付出多大的勇气才朝向他走那一步,只是已经错过了。

没料到薛薏会突然提起此事,但秦敕因着弥补的心思,没多思索就答应下来。

所以,看似是每次都是他都对薛薏有求必应,其实薛薏更懂谈判的技巧,她从来提出要求的时机都让人无法拒绝。

薛薏勾唇轻笑,饶有兴味坐到桌边,歪着头看他,越发好奇他到底瞒了什么。

几乎做尽了这世上最亲密事情的两人,心上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薛薏越想越觉得讽刺。

江南的生意还不需要秦敕出马,让他去,只是寻个由头支开他。

她需要冷静,在今天如此冲动的情况下。

或许她早就该冷静了,早在第一次察觉到他越界的时候。

“阿薏,相信我好吗?”秦敕单膝跪在薛薏身边,抬头仰视着她,眸中有挣扎和隐藏下的疯狂。

他不能坦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薏端坐着,微笑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俯身轻轻拥住他,将下巴放在他脖颈,有些贪恋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缓声道:“我当然信。”

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是回答也是安抚。

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不是?

将一条恶犬拴在自己身边,锁链必须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她现在感觉那链子越来越松了。

他越试探,她越害怕。

月上柳梢,薛薏传冬禧过来给她梳洗,一双眼眸沉静宛如一汪死水,右手攥着脖子上的吊坠,轻护在心口。

听着冬禧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讲,李姑娘私相授受,婚前失贞。在薛薏有意引导流言下,说书先生推波助澜,已经成为临安传的最快的绯闻。

冬禧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担忧,会不会把李姑娘逼死,她觉得……罪不至死啊。

手下一个不留神,扯痛了薛薏。

“嘶……”薛薏皱眉回头,一眼就看出冬禧在想什么。

冬禧回神,连声道歉,差点就要掉眼泪。

如果不是春祺姐姐伤了,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都做不好。

薛薏提了一口气,最后叹出去摇了摇头,“冬禧,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才见识到了冰山一角,她就已经受不住了,薛薏犹豫着,要不要等薛苡安顿下来,将冬禧送到她身边去。

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她疏忽,总以为还有时间,她年纪还小。

冬禧原本要掉不掉的眼泪,听见薛薏说的提议登时就掉下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慌着跪在薛薏脚边,“小姐求求你别把我送走,我想在小姐身边,我都会做好的……”

她比薛苡多出来的是对薛薏的忠心,这使得她多了分勇气,薛薏去哪,就跟到哪。跟在最后面,挑着一杆小包袱,人还没有杆子长。

眼神好奇地四处打量,离开薛家后,到一处尘封已久的荒废宅子,兴奋地到处收拾,竟没有对未来的丝毫担忧。

这就是她们的新家吗?

那水缸,刚好可以养小姐喜欢的莲花,等有了闲钱,再把鱼塘清理出来,就可以养更多。

那样生机勃勃的小姑娘,此时委屈得眼都睁不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薛薏无奈拉她起来,哄道:“好好好,不走不走。”

她是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这点薛薏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冬禧才止住了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听着薛薏说话,语气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不是什么好人,干的每一件事都只会是有利可图。必要时刻,谁都有可能被我舍弃。其实你不适合待在我身边,若是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置办些宅子铺子,安身立命。”

冬禧见薛薏还是要赶自己走,气鼓鼓地扭头跑出去,一句话都不想再听。

小姐要舍弃她,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用处。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屋子,冬禧连头带脚整个人塞到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

春祺有些疑惑她怎么这么匆忙回来,跳着脚过去戳了戳她,问怎么回事。

“我可怜李姑娘,惹小姐生气了。”冬禧在被子里闷声道。

春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

她越长大越会有自己的想法,从前还只会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其实还不如一直那般傻乎乎的。

-

临安人从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内情的百姓,喜欢听刺激的消息,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闺中的秘事,平日轻易接触不得。

知道内情的,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惋惜不知这李姑娘如何得罪了薛薏。

临安谁不知道她手段厉害且果断,他们混迹十多年的老油条都不敢轻易惹她。

这下流言传开,真的假的薛薏都让它做成真的,李家姑娘不去吊死就只能剃了头发出家去做姑子。

小小年纪真是阴狠。

有的人看笑话,有的人看门道,无论真相如何,李家上下都已经是一团乱遭。

李初瑶没想到薛薏动作如此快,在看到自己的丫鬟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急得掉泪看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今早她跟父亲请安,父亲气得当即就要出去跟人理论,他的女儿清清白白,大不了请人来验身,岂容外人三言两语污了去?

真相大白以后,他一定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李初瑶慌着抱住父亲的腰,拦住他不让他出去,却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哭着哭着,李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女儿的脸质问:“你说实话,外边传的是真是假?”

李初瑶逃避着李父的目光,一言不发跪下,头低得要埋到胸口。

李父脚步不稳往后跌了一跤,手在空中胡乱舞着想要抓住门框,抓空了以后跌坐在地,手指颤抖指着李初瑶,一口气没有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家里的人都聚在父亲房里,期待着一家之主早些醒来,才好做主如何处理她这个败坏家风的。

李初瑶支走自己的丫鬟,从衣柜深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绫,心思如灰挂到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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