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老耿家从此怪事频生。
倒也算不上伤筋动骨要人性命,但就像耿老头一样被咬掉个鼻子脚趾头什么的难道就不算严重吗?先是老鼠,再是蜈蚣,昨天甚至爬进来一条蛇!
大晚上可给耿老大吓够呛,要不是那蛇没有毒,他的小命说不定就要交代了。
不过以上这些终究没人往深了想,目前老耿家人是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努力活着。
这春天一到,万物复苏,前进大队的村民们随之变得忙碌,在所有知青为了自己的口粮都得下地干活赚工分的时候,玲珑是最另类的那一个。
队里轻快的活不少,活轻快就意味着到手的工分少,而且这些轻快活还挺抢手,也不是说谁想干就能干的。
大队长最讨厌管闲事,他对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爱干干不干拉倒,总之多少工分拿多少粮食,到了分粮食的时候别怪罪大队克扣就行,所以玲珑不下地他根本不管,有人看不惯跑来他这告状也没用。
之前过年,公社跟县里头都加强了治安管理,再加上天特别冷,很多事都不到时机,现在不一样了。
刘芬芳特意来找清欢一起去县城买东西,当然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现在村里人有个头疼发热什么的都来找清欢,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点鸡蛋粮食什么的也行,以至于她在大队里的口碑直线上升。
本来刘芬芳还想再跟清欢多说两句,结果发现那住在这的女知青一脸兴致勃勃,便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还带她一起啊。”
清欢淡定地给了了套上外套,回答道:“她不是刚来吗,还有些生活用品要添置。”
刘芬芳想起女知青来时那惊人的一大堆行李,没吭声,显然不大想再多加一个人。
她们又不是真去买东西的。
不过不管怎样,最终玲珑还是加入到了小队里来,三人一娃在公社跟刘玉香碰了头,刘玉香难掩紧张地问:“……真的能成吗?这事儿能成?”
她到现在还没跟于宝根离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们发现于家说的那个在县城给找的门路,似乎有点问题。
于家凭借刘玉香“不能生”这个把柄,要挟刘玉香娘家出钱给于宝根买工作,不然就要离婚,刘家不想出,也出不起,但
这事儿本身疑点重重,从年前到现在,是时候解决了。
刘芬芳心里头跟着发慌,姐妹俩长相颇为相似,因此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清欢安抚两人道:“放心,一定能成。”
玲珑在旁边泼冷水:“就算不能成又怎样,那家人还能吃了你?”
在刘家姐妹略带不安的视线中,她很不客气道:“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找大队,大队不管你就找公社,公社不管就找县里找市里。要是都没人管,觉着自己活不成了,半夜起来拎着菜刀一刀一个,不比你哭哭啼啼强?”
刘玉香被她这种言论吓了一大跳:“杀人是犯、犯法的!”
玲珑:“首先你自己爽了,其次出了这种事,那些不把儿媳当人看的人家都会害怕,说不定就有人被你拯救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为民除害呢。”
刘芬芳跟刘玉香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两人一阵毛骨悚然。
今天是于宝根去“买”工作的日子,清欢并没有跟刘家姐妹说实话,因为没人能保证刘芬芳不会把事情透露给家里人,或是刘玉香临门一脚时忽然反悔——即便她表现得非常坚定,但她软弱了太久,这点坚定并不足以让清欢信任她。
刘玉香心下惴惴,清欢问刘芬芳:“待会儿到了地方,可别忘了咱们之前说好的。”
刘芬芳用力道:“白菜妹子你就放心好了!”
说完还扯扯刘玉香的手:“等会你啥都不用干也不用说,哭就完了,知道不!”
刘玉香连连点头。
一行人很快到了县里,其实刘玉香根本不知道于家人每回进城都干啥来了,她像头老黄牛不知疲倦地辛勤劳作,换来的粮食却没有多少进自己的嘴巴,人又不是铁打的,她的一生似乎都是在别人的推动中进行的,该干活了该结婚了该生娃了该老老实实过日子……得知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的那一刻,大概是刘玉香此生勇气最满溢的时候。
刘芬芳絮絮叨叨地感谢着清欢:“白菜妹子,我真是不知道该咋谢你,因着这事儿,你连个年都没过好……”
整个过年期间,刘芬芳跟刘玉香都是走不开的,她俩各有家庭,过年忙着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搭把手,没个消停时候。
玲
珑凉凉道:“你们在家忙成个陀螺,整一桌子菜还得自己刷洗,就别可怜不用伺候一大家子的白菜妹子了。”
清欢笑了笑:“这没什么。”
她的宽宏善良使得刘家姐妹对她愈发信服,终于到了地方,这里是城西的一片居民区,胡同里七拐八绕,没来过的进去都不一定找得着路。
于宝根就是在这“买”工作的?
刘芬芳想问,但清欢已经上前敲门了,开门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一脸横肉,凶神恶煞:“找谁?!”
玲珑一把拽过刘芬芳,示意她表演的时候到了,刘芬芳嗷的一嗓子哭嚎出声:“天杀的于宝根啊!我妹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一口好饭没吃过,在家里当牛做马,你这遭瘟的贱货居然在城里找小的!你良心给狗吃了!今天不把事情掰扯清楚,我饶不了你!”
刘玉香按照先前说的,跟在刘芬芳身后哀哀的哭。
这年头连点日常娱乐都没有,大家特爱看热闹,刘芬芳又有一把好嗓子,嘹亮的声音吸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把门窗打开,有那闲着的,干脆走出家门来看。
人一多,刘芬芳骂得更来劲了:“于宝根你个糟心烂肺的王八蛋!自己是个不能生的太监,还诬赖我妹怀不上!你个丧良心的,你全家都该肠穿肚烂,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信息量太大,好奇围观的人更多了,于宝根刚走出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敢惹刘芬芳这个大姨子,就把火撒在刘玉香身上,张嘴喝斥道:“你不搁家干活,跑城里来干啥,还不赶紧回去!”
“回什么回,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谁也不许回去!”刘芬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们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玉香身子骨好好的!于宝根你跟我说清楚,凭啥你没本事让女人怀孕,要赖我妹不能生!”
不知道为什么,于宝根额头汗水涔涔。
他这副表现明显不是身体有问题被揭穿导致的,这时从他身后屋里又挤出个人,是于宝根的妈,她张嘴就要骂,刘芬芳凭借自己的大嗓门先发制人:“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于宝根不能生,于宝根的妈居然带他来城里乱搞!你个老不死的你知道于宝根是个废物还天天使唤我妹,不拿我妹当人看——”
她说话跟放鞭炮似的,尤其是说到于宝根名字时,必
然是大声大声再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记不住。
于宝根妈被气个半死,这时横肉男突然说:“妹子,家丑可不好外扬,这样,你们进来说话。
他的视线在这四个女人身上脸上扫过,看玲珑时停顿地尤其久。
“不行!刘芬芳大口否定。“你要行得正做得直,你怕什么别人看!
于宝根咬牙切齿地盯着刘玉香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来城里找工作,让你不许跟人说!
刘玉香只呜呜咽咽的哭,仿佛没听见于宝根的话。
于宝根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对横肉男的畏惧掩饰不住,以助于都没法像在家里那样对着媳妇大展阳刚之气。
清欢开口道:“我们打听过了,住在这的是个没工作的老人家,敢问你的工作是要向谁买呢?
横肉男闻言,斜了于宝根一眼,于宝根汗如雨下,他哪里知道家里最老实的媳妇居然会一路跟自己过来闹,这肯定都是刘芬芳在搞鬼,之前她就是这样,仗着自己男人是大队长,总为刘玉香出头。
他盯着清欢,说:“有什么事,进来好好说,别在门口让人看笑话。
这边这一片都是带了院子的平房,真要像横肉男说得那样进去说话,那能不能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刘芬芳谨记清欢的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进去,所以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于宝根骗她妹问娘家要钱来买工作,结果却是被他亲娘带着出来乱搞,让那个女的出来对质。
于宝根恨得牙痒痒,他是让刘玉香回娘家要钱了,但这不是没要来么!
闹得太厉害,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横肉男察觉到不妙,开始要赶于宝根走,自己想回去把门关上。
刘玉香冲过去拽住他的手不让,她始终在哭,与她咄咄逼人的姐姐比起来显得分外可怜,横肉男可不管这些,一个用力就要把刘玉香甩开,但刘玉香死活不松,他眼里戾气一闪而过,抬脚就要踹人。
结果靠刘玉香最近的玲珑伸手一扯,刘玉香趔趄一下,男人一脚踹空,反过来被玲珑踢中腿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周围邻居议论纷纷,说的是这家老头子似乎好久没见着了,横肉男也好于宝根也好,大家都是头一回见。
横肉男愈发着急,玲
珑一脚踹开他身后半掩的门,闯了进去。
有了第一个进去的,愿意看热闹的人当然也想跟,横肉男不让,但清欢不知按到了他咽喉上的哪个地方,突然间他便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吃瓜群众进门。
“我的天!”
这不进去还好,进去后问题就大了!
原本想进去找于宝根相好的,可闯进屋里才发现,哪有什么相好的!屋里还有三个男人,以及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几个姑娘和襁褓里的娃娃!
姑娘们一见着有人进来,当下激动不已,小婴儿们却都闭着眼不哭不闹。
见状,三个男人立马不装了,站起来就往外跑,大家伙吓了一跳,有人往自己这边冲,下意识就会让开,但玲珑不会。
她从腰上抽出了一条黑红透亮的鞭子,照准这三人的要害抽了过去,一边抽还一边骂:“都是瞎的呀!看到拐子不知道抓!当心哪天他们回来把你们家的孩子也拐走了!”
不过也根本不用人帮忙,她一个就能抽的这三人惨叫连连,跑都不知往哪儿跑了。
门口全是人,他们就想翻墙,可玲珑哪里会给这个机会,她用鞭子缠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拉扯到近处,一脚踢过去,对方就捂着裆脸色惨白地晕了,另外两个被如法炮制,看得门口想跑的横肉男瑟瑟发抖。
他也跑不到哪儿去,清欢是没抽他,但他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动,而且全身疼得要死。
“不许动!都不许——”
眼见这家大门敞开,还有人跪在门口,认为时机成熟准备实施抓捕的公安们心里一咯噔,还以为是出了意外,结果一冲进来人都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哎呀。”
看见来人,玲珑举起一只手打了个招呼:“哟。”
带队抓人的正是当初她在省城遇到的公安之一。
“赵立冬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儿?”对方也很吃惊。
玲珑粲然一笑:“巧了吗这不是。”
这下子可真是出了个十里八乡都知晓的大新闻!
积极大队有个叫于宝根的,居然当了人贩子!听说他被抓的时候,屋子里藏了几十个姑娘跟小孩呢!
于是村民们一窝蜂地涌去于宝根家瞧热闹,于宝根跟他娘还没放回来呢,于老头只能把家门
紧闭然后蹲在屋檐下抽旱烟他怕呀!怕得都不敢出门万一连他一起抓起来咋办?
当然很快的这种不实消息就被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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