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碧空如洗,本该是适合打盹的日子。
可一连好几日,时烟萝都是夜不成寐。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关于苗疆少主的事情。
时烟萝想起来,江火在他们初遇时虽然被人追杀,又一直病气萦绕,好似一位孱弱的病西施,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证明,这个人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弱小。
相反,江火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能以一敌众,还能用蛊术杀了苗疆可怕的迷魂蛊。
如果,如果江火真的是苗疆少主,那么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她体内的蛊虫,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烟萝呼吸急促起来,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恰巧在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佩儿掀帘而入,见时烟萝清丽的眉间紧蹙着,原本天真烂漫的面容,好似因为连日的失眠,而变得苦大仇深起来,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郡主,上一回你眼下熬的乌青,还是偷偷养的小蛇溜出房,找了好几晚都没寻到的时候吧?”她含笑道,忍不住拿以前的事情打趣。
时烟萝不知如何解释,揉了揉眼睛。
佩儿觉得奇怪,不禁关切道:“郡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时烟萝停顿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你下去吧……”
佩儿不明所以,只好照往常提醒她说:“今日是给江火诊脉的日子,郡主可还记得?”
这些日子,自己按照吩咐前去送吃食,那病弱的少年看见来的是她后,眉眼清浅地露出几分落寞,恰到好处的柔声道谢,却只字不提其他,反而叫佩儿心底动容。
她忍不住道:“要不……郡主去瞧瞧他吧,他孤零零在那里,形单影只,怪可怜的。”
时烟萝这才反应过来,因为那日阿爹的话,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江火面前了。
他因为身份特殊,只能一个人呆在阁楼里,孤孤单单的,也不知这几日会不会难过。
时烟萝想到那画面,心里莫名一软,低声道:“好,我去看看他。”
……
时烟萝轻手轻脚上了阁楼,她敲了敲木门,里面沉默少许后,传来少年清润悦耳的嗓音。
“请进。”
时烟萝原本有些忐忑,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忽而安定了不少,她也不知怎么解释这种心情,总感觉忽然之间,和他成了很熟悉的关系。
当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室温煦的日光。
江火一身绛紫衣衫,独坐在窗棂前,苍白病气的脸上淌满了光辉,他双目紧闭着,浓黑昳丽的眼睫似泛滥着光晕,唇瓣微勾起,给人一种难以形容惬意与清润。
屋子里寂静安宁,那人身上满是如水般的光华,衬得这朴素简陋的地方,都洋溢着隽永与温柔。
时烟萝情不自禁看了会儿,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正当她预备转身时,江火叫住了她。
“郡主,怎么才来又要走?”他低声道,语气好似叹息,带着点黯然神伤的感觉。
时烟萝脚步顿住,听到那声音,无意瞥见他柔和的下颌,心里头滑过丝愧疚。
他果然很孤单吧。
她转过身来,小声道:“看你闭着眼,本想说过一会儿再来的,没想到还是打扰你了。”
江火抬起眸子,莞尔时半张脸落满阳光,温和道:“郡主过来,我总是高兴至极的,又怎么能算打扰?”
那话好似有魔力,叫她打消了许多顾虑,又蛊惑着时烟萝一步步向他靠近,可她却只走了几步。
江火笑意不变分毫,只将深不见底的情绪埋在眼底,语气却莫名虚弱许多。
“这天儿可真冷。”他轻轻咳嗽道,面容因此而微微红润,显得病态又诡艳。
“都开春了,还是很冷吗?”时烟萝不禁问道,下意识想去给他关窗。
可她才走没几步,就听见江火幽幽叹口气,略带哀怨的嗓音仿佛缠绕在耳边。
他分明是个男子,此刻却像个深闺怨妇般,柔柔叹道:“是吗?现在是春天吗?可我不觉得。”
时烟萝最受不了他这样的,带笑的眉眼依旧如故,可却是堆满落寞,有种让人我见犹怜的伶仃孤苦。
她不禁想起来,民间有传言那位苗疆少主,生得膀大腰圆,有三头八臂,体格硕大无朋,是个粗犷的野蛮人。
而阿爹却说他是貌若好女,面似观音,分明生得俊秀柔美。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消息,让时烟萝困惑许久,可心底里却更信阿爹一些。
她又顿了顿,关上窗户时,余光不自觉下撇,掠过苍白得仿若透明的俊秀侧脸,正好落在他右眼角处,那个半开的凤尾蝶上。
苗疆少主姓江,眼角有刺青。
一人屠尽千军,下手阴鸷狠厉,却能兵不血刃,独善其身。
是个诡魅邪气的人。
可是。
可是虽然江火生得阴柔,她却不觉得他多可怕。
他虽然是苗疆人,也会蛊术,但是几次出手,都是为了自保,或者保护她。
在那样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他都能这样对她,足可见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如果她仅凭只言片语就这样怀疑他,那她也太狼心狗肺了吧?
这么想着,时烟萝捏了捏袖子里藏好的小礼物,想着寻个合适的时候拿出来。
江火虽然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满眼都是她,自然没有放过她那个捏袖的小动作。
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候,伺候他许多年的仆人,在袖子里藏了苗疆最毒的毒蝎,想要伺机而动。
他目光不自觉变冷许多,勾起的唇角微收,刻意敛了多日的阴鸷与狠厉,不自觉就散了出来。
可时烟萝背对着他,全然没有察觉,她在想是一转身就给他,还是给他诊脉完说。
忽然,她听到江火柔声道:“郡主当心。”
接着也不知怎么,她感觉腰间一麻,忽然整个人往旁边栽过去。
恰巧江火跟着起身,极敏捷地欺身至时烟萝旁边来,适时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左手腕跟着一紧,他终于出手,以不同于外表的强势力道,将时烟萝牢牢禁锢在身侧。
“江火你?!”时烟萝惊道,实在始料未及,他不是个多病身,怎么会有如此迅捷的反应?
这实在太过违和了,让她还不容易散去的疑惑,忽而猛的又窜了上来!
他他他,他不会是装病的吧?!
时烟萝吓得满脸煞白,惊慌失措地看着和她近在咫尺的少年,那人唇角依旧含笑,只是眼眸半阖着,显出平素少有的阴郁。
紧扣住她的那只手,忽而就往袖子里探去,柔软的指腹触感冰凉,像是一条毒蛇在吐信,摩挲间擦起令人生畏的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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