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裴守卿赶着一辆牛车停在家门口,袁婶一家七口人上午忙完田里的活儿,中午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与裴守卿打了照面。
“裴郎中,正好问问你,今年膏药做得怎么样了?翻完田,里面的蚯蚓、蟋蟀、青蛙给弄出来了,小孩身上痒,我这脚脖子也挠得红肿。”袁婶拿着草帽煽风,脸上汗涔涔。
“我看下午就别让媳妇和孩子去了,在家里煮一锅艾草水,正好杀杀毒。”袁婶扭头跟家里人说,她儿媳妇点点头没意见,听婆婆的安排,牵着小孩进了屋。
祝胭本在房里习字,门外的动静传来,放下书踱步过来开门。
裴守卿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让她把前院后院的门栓紧。开了门栓,祝胭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哎,同人不同命,有的人要辛辛苦苦劳作一上午,有的人却可以窝在家里睡觉,真是福气好哇!”
袁婶的妯娌冯二娘坐在院子里纳凉,眼睛斜看过来,嘴里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
袁婶尴尬的笑笑,背过身同冯二娘使眼色,冯二娘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随风过耳的话祝胭并不在意,也没当回事。
裴守卿下了牛车,绳子绕几圈栓在木桩上,话是对着袁婶讲的:“袁婶现在可是要艾草薄荷膏?”
袁婶忙不迭的点点头,一年四季都要忙农活,田里植被繁茂沟渠积水易生蚊虫,最怕被咬后的那股难受劲儿,多买上几罐备着也不妨事。
“麻烦裴郎中给我拿个三罐,不,五罐吧,怕你卖光喽要的时候没有。”袁婶扭头问冯二娘:“二娘你买不买?我记得你也招这些,裴郎中的膏药好用,你在邻村不知道。”
“切,能有竹叶膏好用?我早就跟你讲过了,不要买一些不明不白人的东西,要不是竹叶膏缺货,我可得给你带一罐来,一罐可要十八文呢。”冯二娘不屑一顾,看不上袁婶这里的东西。
袁婶张张嘴,懒得跟她吵。
裴守卿笑了笑,他进屋拿药,将做好的艾草薄荷膏递到袁婶手上。
“还是老价钱吧,一罐……”
冯二娘眼尖,突然站起来打断了袁婶的话:“欸,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竹叶膏?”
袁婶愣住,不明所以。
裴守卿做的膏药往往数量有限,他在药铺里帮工,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款膏药,几乎三五个眨眼间便能止痒,由于效果好因此传到了邻村,供不应求,原本五文一罐被炒到了十八文。
膏药是用小陶瓷罐装的,小陶瓷罐约莫大拇指高度,罐体周身刻着几片竹叶纹,罐盖里粘有密封纸,打开盖子翠绿色的固态膏体底部放着一片小小的竹叶。因此邻村的人都管这膏药叫竹叶膏。
“冯二娘也要买吗?”裴守卿直视她,视线不偏不倚锁定。
冯二娘后背兀的爬上一阵冷汗,快得像她的错觉,脸色几变,瓜子也不磕了,虚张声势的叉腰:“买!当然买!”
她心里打起算盘,如果裴守卿手里的竹叶膏是真的,货源摆在眼前,她买上几十盒,抬高价格转手卖掉,那可就发了!
裴守卿点点头:“袁婶您还是按照老价钱,至于冯二娘……”
“我、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有多少我要多少,量多的话价格上是不是可以再便宜点?”
冯二娘走到袁婶前面,横了袁婶一眼,有这样的好东西藏着掖着,等她赚了钱,定要在妯娌面前风光一把。要不是袁婶家里殷实些,她家那憨货怎么眼巴着过来帮忙?
裴守卿似乎看懂了她飘忽的眼神:“实在不巧,家中只余下最后一罐,既然冯二娘平日里买要十八文,守卿便宜些卖给您,收十五文如何?”
有总比没有的好,冯二娘退一步:“好吧。”
拿到手的膏罐比袁婶手里的少了一半,冯二娘面露疑惑:“量怎么这么少?”
裴守卿对答如流:“两倍用材效果更好,仅此一罐。”
冯二娘打开罐盖,同袁婶的比对一二,确实发现绿色膏体的颜色有些微的差别,要是不注意,肉眼都看不出来。
冯二娘给了钱进屋里吃饭去了,袁婶咬住下唇让自己尽量不要笑得太明显。她避开冯二娘,给裴守卿付了二十五文。
祝胭卸下不重的药材包,拎着进药房。裴守卿收了钱把余下的药材也搬了进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屋里一百多罐,那“最后一罐”是剩余的一点儿,还唬人说是两倍药材。”祝胭揶揄他。
“谁叫她说你坏话。”裴守卿耷拉着嘴角。
祝胭戳他脸颊上的酒窝:“好,知道你变聪明了。”
裴守卿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语气闷闷的:“阿胭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想,祝胭侧过脸颊亲他的嘴唇,裴守卿一亲就老实了。
“怎么会,我是高兴,你学会反击、学会保护自己了。”
-
立春的午后阳光并不刺眼,吃午饭的时候,窗外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细雨,淡金色光芒交织,扑面一阵清凉的风,雨很快便停了,下午农田的忙碌即将开始。
裴守卿将竹节填满水,取了两个破旧的竹罐,再把煎好的白饼打包,同其他物品一起装进背篓里,他与祝胭手里一人拿着一把锄头,牵着手往租赁的田里去。
自家的三亩四分田今年收租一百七十文,租赁的田在去往村口的方向,从主干道下去,沿着小路走一段路就到了。因为离家近,交通便捷,租的七分田一年要交六十五文钱的租钱。
裴守卿和祝胭到了地方,他先用锄头把田埂的枯草挖干净,从背篓里取出一块螺青色的布垫在地上,将柑橘、柚子、萝卜丁、苦荞麦茶、瓜子、糖栗放在一旁。
最近祝胭学了不少字,背篓里甚至还放了一本《诗经》。
“阿胭你坐在这儿,无聊了吃吃东西看看书,我忙一会儿,你要是想锄,可以拿着手里的小锄头在附近玩玩。”
“不用我帮你吗?”
”阿胭能陪着我,已是守卿之幸。”
附近的田里陆续来人,祝胭捏捏他的手心,嘱咐他不要太累。祝胭也没干过农活,撩着衣摆坐在田埂上吹风。
她今天挽着简单的妇人发髻,耳边垂下几绺,耳垂挂着葵扇黄的珠坠,身穿天青色对襟复襦,涧石色百褶裙下罩着长裈。大面积的蓝上点睛着黄,寻常衣袍被她搭配穿出娴静的美。
与田间辛劳格格不入的女人难免引人侧目。
“呦,没见过到田里还享福的?”
袁婶一家的田离裴守卿不远,当初租田时还多亏了袁婶牵线搭桥。裴守卿快清理完一行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冯二娘的声线本就偏低,她又喜欢捏着嗓子讲话,因此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裴守卿停了锄头,往祝胭的方向走去,脸上出了汗,祝胭拿干净的方巾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田里的百姓看见了起哄。
“裴郎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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