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七月十七日,荣朝皇太后崩。

江凌安手中握着那封红标信筒仿佛被霜雪凝固了一般。那是在这个世界上,自父母病逝之后,最疼爱江凌安的外祖母。

顾柠自小与江凌安一同长大,深知江凌安与太后情深,尝试着安慰道:“将军,太后年逾古稀,算得上是喜丧,您……”

江凌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将信筒收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抹了把脸,“我知道,我只是……”他转身看着顾柠,“我安排一下,你……我安排一下……”

凌月见江凌安竟是语无伦次起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一只手,这是江凌安上次教会她的动作,可以安抚人心,“将军,您还好吗?”

江凌安机械地摆了摆手,瘸着腿走到一处案桌旁坐下,一只胳膊撑着额角,闭了闭眼,又倏地睁开,“顾柠,我明日回一趟京城,我自小受太后疼爱,不敢失了这份孝心,凌州大营,就交给你……”

顾柠面色肃然,忙朝江凌安走近了几步,道:“将军放心,末将会带着将士们誓死守卫凌州城,不给黔朝军袭击的机会。”

江凌安沉重地点了头,又将眸光落在凌月身上,“你……”

凌月睁着一双明媚眼眸注视着江凌安,认真道:“将军放心,我会好好和阿兰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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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江凌安在两名守将的搀扶下跨上马准备出发,顾柠正站在跟前听他吩咐,便见云飞翎领着凌月快步走上前来。

江凌安勒住马缰等人走近。

云飞翎:“将军,我正打算归家一趟,想着带上凌月进京,让家父瞧瞧她身上的蛊毒。”

江凌安听了这话,面色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道:“只闻云老先生精通医术,却不知还善蛊毒。既有着这么个机缘,凌月若是愿意同你前去,我自然没有意见。”

凌月见江凌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便朝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江凌安朝军营内扫了一圈,“需要我再派个人同你们进京吗?”

“将军,我愿同他们一起进京。”医女阿兰不知何时站在凌月身后。

自凌月来到这凌州大营,便只同阿兰稍微亲近些,若是阿兰愿意一同前往,倒也合适。

江凌安面上略显迟疑,还未及开口,云飞翎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云飞翎:“将军放心,我今日便去信请几名云游名医前来军营相助,稍候我亲自前往凌州城内四方医馆寻一名坐镇大夫前来。”

江凌安稍作思索,应了声“好”,便勒住马缰同两名亲卫策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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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朝,昀京,惊云山庄。

庄主云鹤祥正伏在书房的书案上写着什么,老管家敲门进来,眉梢染了喜色,“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云鹤祥落笔的手一顿,笔下的宣纸上浸了一大块浓墨。旋即,他将手中的笔搁在了书案上的一枚青白瓷笔山上,站起身来。

老管家打量着云鹤祥紧绷的面皮,斟酌着字词,“老爷,二公子还带了人回来。”

这话让云鹤祥紧绷着的面皮有了点松动,他微微一怔,偏头觑着老管家,“带了什么人回来?”他捋了捋银白长须,微眯着眼,安排道:“将人带去厅堂。”

兴许是老管家面上的喜悦之色感染了云鹤祥,他转身去往厅堂的路上步态轻盈,眉间眼角皆是笑意。

云鹤祥理了理方才伏案写信时稍皱了衣袍,这才推门进了厅堂。

老管家正托着小茶盘在一旁奉茶,抬眼见了云鹤祥,“老爷来了。”

厅堂之内坐着三个人,正是云飞翎、阿兰、以及凌月,此刻听见老管家的提醒,纷纷站起身来朝云鹤祥行礼。

云鹤祥扫了一眼云飞翎身边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女童,面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敛去了颜色。

云飞翎大步走上前去,向云鹤祥表明了来意。

云鹤祥耐性听他说完,面上刚染上不久的一点浅淡的喜色倏地消散。他一甩袖袍,“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子背对着云飞翎。

老管家见状,忙张罗着将阿兰和凌月安排至客房休息,领着二人出了厅堂。

去往客房的路上,凌月的耳畔隐隐传来云鹤祥同云飞翎的谈话。

云鹤祥:“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你打算何时再进我惊云山庄的大门?我还当你是携妻带女归来拜见垂垂老父。”

云飞翎不答,却是提起袍摆跪在了云鹤祥面前。

这一动作着实惊到了云鹤祥,他退开一步,“你这是作甚?当年你为了躲避皇家赐婚,竟是离家近十年,把我这个老头子丢在这昀京城,如今你倒是悔悟了,觉得有愧于老父了。”

云飞翎没有接这个话茬,自顾自道:“父亲,儿子有罪,当初您将兄长禁足,母亲要将他放走的时候,儿子是知情的,却念及兄弟情谊没有加以阻拦,如今……”云飞翎声有哽咽。

云鹤祥:“近二十年前的事,你提他做甚?”

云飞翎:“我带回家的那个孩子,正是因为兄长的蛊毒,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云鹤祥:“你说什么?那个孽障,还没改过。”

云飞翼:“那孩子本是个成年之人,却因着兄长的蛊毒被困在一副稚子之躯……”

凌月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一沉,云飞翎竟然看出了自己并非十岁孩童,却没有点明。

阿兰见她突然停住脚步不动,关切道:“怎么了?刚到陌生的地方不适应吗?”

凌月点了点头,“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庄子,有些不习惯。”

走在前头带路的老管家闻言,回过头笑得慈祥,“姑娘不必忧心,这惊云山庄虽大,但里头的人都和气着呢,姑娘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客房,老管家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这间客房距离方才那处厅堂不算太远,那头两人的谈话声仍未间断。

云鹤祥:“孽障!孽障!”似有桌椅打翻在地的动静,“我当初……就该……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成了个祸害。”

云飞翎:“父亲,如今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儿子只求父亲看看那孩子身上的蛊毒。”

云鹤祥:“那孩子什么来历?可是与黔朝王庭有关?”

凌月听闻云鹤祥这般发问,便知云飞翎已然是将云飞翼身在黔朝为其军中炼制蛊毒的事悉数告知了。

她正思索着云飞翎是否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便闻那方云飞翎回话了。

云飞翎:“回父亲,儿子不知,当初在义州寻到这孩子时,兄长已经离开,这孩子记忆受损,就是连容貌与身形,都遭到了损害,定是与之本来的面目全然不同。”

云飞翎从未问过自己关于中蛊毒以前的事,凌月心道,但他却能看出自己原本不是这般稚子之姿,还不曾提及。凌月不信对方当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云鹤祥:“暂且信你,希望你不要如那个孽障一般寒了为父之心。今日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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