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转身关上门,语气淡淡:“摔伤了。”

“洗干净点,脏得挺明显。”

“好。”她点点头,走到那个女人的边上的停下。

她遗传了她的母亲,她们是同一种极其普通平凡的长相,脸偏黄,身形偏瘦,头发也如出一辙,向后扎起一个中不溜球的马尾,额头露在外头。

也许是最近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紧锁着的眉头挤压出一层一层的褶皱。

“你不去写作业?”

“……”虽然是母女,韩思还是觉得那张脸有些陌生,带着些侥幸,她问出口,“我想换个班级可以吗?”

女人啃了口苹果,又瞥了眼韩思的脸:“事真多,为什么要换?”

“班级里的男生会打架斗殴。”

“那你不惹他们不就好了,人家也不会没由头就欺负你。”

韩思低着头,仍是温顺的模样。

她袖子里的手紧握,指甲扣进肉里,把泛滥的委屈压抑在心底,控制语气尽量平稳,却仍带着些恳求:“但我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他们。”

“那你就道歉。”

冲动让话语在经过大脑前就脱口而出:“不是我的错的话,也要道歉吗?凭什么。”

说完韩思看着坐在沙发上笃悠悠的女人,只见她放下苹果,腰杆挺起来,眉头又拧紧。

“哎你这孩子?我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你还杠上了,到社会上谁管你对错?就算是人家错了你先道歉不行吗!公主病也要有公主病的资本。”

“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家也是学生,不会为难你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又深呼吸几下眉头松开,好像平复了心情,缩回已经有些起球的旧沙发里。

“就不到一年的功夫了,你熬一熬总能熬过去的,专心高考,其他的管七管八做什么,别让我发现你成绩掉了,你要知道你的生活只能靠你自己,妈也是为你好。”

她看上去好像很累,机械地咬了几口苹果。

安静片刻后,她声音沙哑:“你弟弟好像这次真要进少管所了。”

说这话是希望自己安慰她吗?

韩思没接话,按照常理来说,她现在也许应该是高兴。

其实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她讨厌她弟弟很久了,从他的出生起,那个叫母亲的女人就在自己的世界里失踪了,为他鞍前马后,几乎从未感受的母爱被那个所谓的血脉相连的弟弟肆意挥霍浪费。

最后还要来一句。

那个女人拧着眉头,咽下嘴里的苹果转过脸来。

“他可是你同胞的弟弟,至少说点什么吧,怎么这副德行,果然你姨母说得对,我养了个自私的白眼狼,我老了肯定不能靠你这种冷漠的人养老。”

好像只要是斥责韩思的话题,话匣子就轻易地打开了。

韩思抿着嘴,她怕她张嘴就会控制不住顶嘴嘲讽。

她弟弟现在要进少管所啦。是因果报应?还是咎由自取?

沙发上的女人转过头来,枯燥的头发下,是那张已经有晒斑的、因生活奔波劳碌而疲惫苍老的脸。

“你外婆真的没有留下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

上帝唯一算是怜悯的,是以母亲的爱为交换,留给她一个爱她的外婆。

只是上帝的那份怜悯不是很多。

现在连嘲讽的心思都失去了。

韩思有点疲倦:“没有。”

“还有你的房间为什么锁着?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一个人住,锁着安全。”

女人还想说话,韩思先开口打断了:“你儿子现在多半心情不好,多陪着他,防止他做傻事。”

当然,那种人是不可能做傻事的,他最惜命。

女人放下了苹果核,不知为什么又瞪了韩思一眼,但好像又转念一想觉得韩思说得在理,拿起包整理好衣服。

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站在客厅中的少女,迟疑片刻后还是说道:“你弟弟太皮了,现在还老是心情不好,他没法独立生活也没法静下心学习,我得陪他,你也体谅下我,不过我会经常来看看你的。”

语气里还有少许的关心,好像在解释她的行为那样。

少女的嗓音平静:“不需要,我和他不一样,我能独立生活,而且过得不错。”

话题结束,门开又关,屋里重回安静。

刚回来的时候正好还遇到大暴雨,大风呼啸的时候伞是没多大用处的,本来她是打算一回家就洗澡换身衣服,但没想到会站在客厅里陪聊半小时。

现在身上的衣服都干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还有膝盖上的创面要清理,顺手抄起家里还剩小半瓶的酒精和棉签进了卧室,坐在椅子上卷起裤脚管。

这伤口也是多灾多难,三番两次结痂又裂开,刚被雨水浸泡过已经化起了白脓,仔细看肉里还粘连着蓝色纤维,大概是校裤上掉的。

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挑走,又握紧拳头咬着牙,一鼓作气倒了些酒精上去消毒,瞬间火辣辣的灼烧感蹿上来。

也算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倒没有意想中那么痛。

大概是太疲惫了,疼痛消退点后,忽然感觉头晕乎乎的,站起来走了两部更是步履虚浮不太稳当。

看来她暂时没法起来做晚饭了,不过幸好中午吃过,肚子也不饿。

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角落里的墙皮有些剥落,露出灰白色内里,视线范围里升腾起虚影交叉重叠。

落日彻底西沉,最后一缕余晖也被淹没,房间里陷入漆黑。

她登上了《仙缘》。

零零零这次倒没有突然跳脸杀,因为他似乎在不远处和一群人聊天。

韩思粗略扫了眼,那些人身上的装扮一个赛一个昂贵,其中一个id还颇为眼熟,经常挂在电视上,似乎是哪个连锁集团的千金。

“男生还懂包啊,那你最喜欢herm*s哪款啊?”

“这得看女孩子喜欢哪款,不过硬要说的话,比起包,倒觉得那些个小皮鞭卷尺还挺有趣。”

“之前有配货的时候配到我还挺难过的,要是我男朋友也喜欢就好了,我就扔给他,也算物有所值。”

“姐你能不能别聊那问题了,我们做明天副本的计划都快做头秃了。”

“靠他不就好了,他很强的!我只要混到首刷的名头,名头有了想要我帮你啥忙我义不容辞。不过你说我爹这次让我把股权的一部分给我哥,但给我中心地段的一套房,我要不要答应……”

……

猛然听见这话题韩思不禁感叹,他这陪玩生意做得还挺不容易,连女孩子喜欢的奢侈品都有所涉猎。

零零零似乎看到了自己,他的眼眸瞬间亮了下,嘴角扬起明媚笑容。

韩思点点头比了个ok示意自己看到了,又赶紧转身走开。

幸好他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喊她名字,不然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得不承认,零零零站在那些个有钱人的身边不仅不逊色,甚至举手投足里尽是落落大方,站在众星捧月的位置却好像理所当然那样,笑容挂在唇角,张扬毫不露怯。

他不会也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富公子吧?

韩思略思索了下,便自行否认这一天马行空的想法。

人家最多也就玩个两三小时,哪家公子哥天天挂游戏里,这不得被他爸妈打死?而且哪个有钱人会不炫富,这么平易近人还会犯贱的公子哥不可能存在。

他们聊得很热闹,隔着小段距离都能听见笑声传来。

又一次深刻了解到零零零自来熟是天性,他对任何人都会有同样的笑容,这是他为人处事的礼貌而已。

韩思索性换了棵远点的树,毕竟她是需要按时上交作业的人,还有一大叠的空白试卷没有动弹,得个安静的地方沉下心好好写,不然又会是同一道题错三四遍还算不出正确答案。

游戏里的阳光也有点晕人,做了两道题就感觉看不太清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她趴着自己膝盖上打算休息下。

忽然感受到身边传来了风,吹动了衣摆擦过皮肤痒痒的,还有股熟悉的气味。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零零零。

他的脸凑得很近,呼吸都喷落在胳膊上。

“我借串线偷偷溜走了,记得你不喜欢人多,所以我这次没有叫你。”

韩思抬起眼皮,透过手臂和膝盖皮肤接触的缝隙,窥见零零零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一条大狗在求夸。

“怎么了?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听见他在问,但韩思没回应。

几个瞬间的安静后,手指的触感忽然透过发丝传递过来,她下意识抬头,眼神有些迷迷瞪瞪,过了会儿才聚焦:“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的体温好高,发高烧了?”零零零这时已经收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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