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敷见贾敬变了神情,原本略显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思及贾敬深夜出城赶庄子的举动,倘若不是琼林宴出了问题,那必然是别的地方有什么他非来不可的急事。
“阿元,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贾敬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非是瞒着你,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贾敷:“与我,你还顾忌什么?”
贾敬定定地望着贾敷,想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开口:
“哥哥,方才说的琼林宴,你可感受到了圣上对咱们府的态度?”
贾敬此话一出,贾敷心头一震,忽地抬起眼来,紧紧地盯着贾敬,却没说话。
“哥哥觉得,父亲在圣上那里的轻薄情谊,还能存多久?又能容咱们府多久?”贾敬声音压低了几分。
“慎言!”贾敷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见外面守着的王大,才转回头看向贾敬,带着气音,“什么容下容不下?咱们府对圣上向来忠心耿耿,圣上恩泽各家勋贵,也不止咱们一家。”
贾敬哂笑,“是,现在是恩泽,可恩泽大了,便会引来忌惮了。”
贾敷面色已然变得难看,可依旧说道:“咱们府也就还留着先祖国公留下的府邸,到我这里,爵位早已经降到了一等将军,后面可能孙辈就到头了,圣上怎么……”
话说到一半,贾敷忽然噤了声。是啊,按照原本这走向,宁国公这一脉的爵位,到他的孙辈就该结束了。
可……
贾敷缓缓抬眸,看着面前刚考上进士,光耀贾家门楣的弟弟,一切都明白了。
因为他的弟弟考上了进士,便引来了圣上的忌惮?
“这、这怎么可能……”贾敷喃喃,却还是被贾敬听见。
“为何不可能?”贾敬反问,“琼林宴上,圣上对我的那一番捧杀,哥哥还未看明白吗?”
“圣上可能便希望咱们府就这么传下去,安分守己,谁知出了我这么一个不安分的,竟然这么不识相地科举高中了。”
随着贾敬的话,贾敷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忧虑,他缓缓摇头,仿佛在回忆些什么:
“你读书科举,是父亲在时便和圣上说过的,就你提及的那对宫花,不也是父亲所求,圣上同意所赐吗?”
贾敬知晓,忽然和贾敷这么说,难免贾敷会接受不了,可事实就是那么冷酷无情。
“所以,方才我才问,父亲在圣上那边的情谊,还能维持多久?”贾敬又说了一遍,“没错,圣上是同意了我读书科举,可圣上却没指望我能科举高中,毕竟,别家勋贵子弟多是纨绔混痞。”
“今日琼林宴上,圣上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拿我当靶子?”
贾敬的这句话宛如一柄大锤捶在了贾敷的心上,这也是先前贾敷听见贾敬所言时,便起的心思,只是当时怕自己多想,就没去多想。
可现在,贾敬一下子将面前的白纸戳穿,让贾敷不得不去思考,天丰帝对贾敬,或者对整个宁国府是什么态度。
贾敬见自己兄长双手交叉紧握,大拇指上下绕着,这是兄长往日里思考时经常做的动作,他便趁热打铁,接着道:
“哥哥,你我自幼读书看史,历代的功臣勋贵们,又有几个善终的?又有多少延绵百年的?”
“汉祖诛杀异姓诸侯,唐宗削藩镇……古往今来,在天下初定时,他们倚仗功臣开疆拓土,待基业稳固后,便疑心重重,唯恐功臣拥兵自重,自觉威胁忌惮。”
说到这里,贾敬顿了顿,观察着自家兄长的神情,却发现贾敷正看着他,目光平静地有些奇怪,他见贾敬停了下来,颔首:“怎么不接着说?”
贾敬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应了贾敷的话,“俗话说,人走茶凉,即便父亲当年与圣上亲近,可到底父亲已经逝世多年。”
“可能父亲在时,圣上对于我走科举仕途没有什么看法,可现在,圣上绝对是不愿意看见,宁国公府出一个科举出身的实权人物。”
贾敷听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且不说父亲逝世,早已经不掌兵权,就说咱们府,如今也不再管这些事了,何必如此呢?”
他自认为自己如今在一帮子勋贵里已经够窝囊了。
贾敷摩挲着手指上已经淡化的茧子,嘴角泛起一丝苦意,若是有机会,谁想跟条虫一样趴着过日子呢?
“可是,咱们西府还鼎盛着呢。”贾敬轻声吐出一句话。
贾敷听得心头一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诚如贾敬所言,他们东府如今瞧着是没什么,可西府如今的掌家人是他堂叔贾代善,世袭先祖的荣国公,他本人在朝堂也是如鱼得水,他父亲贾代化去世后,圣上便更加器重贾代善了。
贾敷心中涌起一丝无力,他们东府与西府本就是同根同祖,向来是相互扶持,可眼下。圣上却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西府已然势大,他们东府合该避其锋芒,才能削减圣上的忌惮和戒心。
贾敷明白这一切,可他依旧不甘,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贾敬。
他的弟弟是天资聪颖,可科举之路又怎是那么容易?连天丰帝都未曾想到,贾敬会考中。
贾敬能高中,除去天资,剩下的是五更起、三更睡的温书,临近会试的那一年,贾敬每天可能都睡不到三个时辰。
让贾敷藏拙,装庸才之辈,碌碌无为一生,他自己也就认了,谁让他出身在这公府之家,是长房嫡子,要扛起家族的重担。
可要让贾敬放弃现在他努力考中的功名,贾敷不愿,这太不公,太残忍,他为贾敬报不屈。
先前,贾敷与族中其他长辈商议过,贾敬此次高中,是二甲进士,按照朝堂旧例,本该外任到地方,做个主事,倘若运气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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