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亭珏说要带祈桑去的地方是葬剑湖。

天承门门派底蕴深厚,从第一任先祖至今,已经有千万年。

葬剑湖最初只是后山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后来有一位大能陨落前,将自己的佩剑封印在此处。

佩剑中溢出的灵气滋润这方水泽,久而久之,陨落前将佩剑封印在此处,已经变成了天承门的传统。

祈桑听后恍然大悟,自认聪明地抢答。

“师尊是想让我来此寻找机缘,看有没有灵剑愿意认主?”

谢亭珏食指和中指并拢,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你莫不是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一把灵剑一生只会认一次主,哪怕大能陨落,大多灵剑也只会随之永生封剑,不会寻找新主。”

“哦。”祈桑揉了揉脑袋,不解询问,“那师尊带我来此处是?”

他揉额头的动作略显夸张,好像刚刚被谢亭珏弹疼了似的。

谢亭珏明知祈桑在故意装疼博他同情,还是没忍住纵容了他这个“身娇体弱”的小徒弟,帮他揉了下额头。

“你我虽未正式行过拜师礼,但今日姑且算我当你师父的第一天。”

谢亭珏带祈桑进了葬剑湖内部,巨大的古树遮天蔽日,形成一个洞穴。

湖水冰冷,不少灵剑斜插在一旁的岩石中,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

“既然当了你的师父,就得教你点东西。”

祈桑点点头,认真听着谢亭珏接下来的话。

谢亭珏两指并拢,召出自己的本命剑。

“这是我的本命剑,名唤玄莘,未来你也会有自己的本命剑。”

玄莘剑的出现,如同劈开混沌的一道白光,骤然照亮了四周。

谢亭珏站在祈桑身边,为凌空的玄莘注入灵力,随后手臂一挥,玄莘猛然插入池瑭中央。

池水溅起的瞬间,葬剑湖内万剑齐鸣,气吞虹霓。

一把剑的剑鸣或许微不足道,但千万把剑共同鸣响,就能够撼人心魄。

祈桑环视四周,眼神逐渐从最初的不解,转变为郑重。

谢亭珏的白衣被吹动,衣摆翩飞。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恍若谪仙临世。

祈桑认真倾听,在好似一模一样的剑鸣声中,他听出了细微的不同。

“每一把剑,都在发出不同的悲鸣,这是剑的语言。”

祈桑明白剑灵为何而悲鸣。

它们在为永无重逢的别离而悲鸣。

祈桑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眼瞳微微颤动,许久无言。

谢亭珏说:“凡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剑灵的生命是无穷的。”

谢亭珏没有唤醒沉睡的剑灵,他也没能力唤醒先贤的剑灵。

玄莘剑只能发出一道剑罡,引得这些剑灵,无意识地将千万年来沉淀的哀鸣阵起。

祈桑站在葬剑湖的中央,专注地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剑鸣。

谢亭珏早就收回了自己的本命剑,可葬剑湖的剑鸣依然没有停息。

他们安静地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在等待这场跨越千万年的悲鸣自己止息,重新归于沉寂。

当第一把剑停下了剑身的颤动。

慢慢的,所有剑都开始归于沉寂。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葬剑湖内的剑,又重归于死寂一片。

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在这偌大的洞穴中流淌。

岩石泉涌,沙地生花。

“我知道,您是想告诉我,要珍惜每一种情感。”

祈桑垂着头,谢亭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清他声音带着些颤抖。

“但我觉得这种情感不好,剑灵注定要被抛下,却还要铭记一辈子。”

谢亭珏没有反驳,“嗯。”

祈桑依旧垂着头,却没有再说话。

良久后,谢亭珏轻叹一口气。

他抬起祈桑的脸,用指腹为他擦去眼中的泪。

“不过是剑灵的悲鸣,就能让你落了泪,等以后见到更多的苦难,你该怎么办呢?”

祈桑抿着唇,一语不发。

其实他不止是在为剑鸣而悲。

谢亭珏耐心地为祈桑擦去眼泪,语气似叹似劝。

“祈桑,你可千万不能修苍生道,你会把自己害死的。”

*

回了浮雪殿,祈桑低头闷不做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亭珏没有拉住祈桑,他知道对方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情绪。

葬剑湖中封印的皆是天下珍奇利刃,也算半个禁地了。

里面的剑鸣一般人听不到,但同为大乘期的顾沧焰肯定发现了。

顾沧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谢亭珏“擅闯禁地”的行为。

只派了只传信鸽过来,告知他拜师大典在三日后。

谢亭珏没急着去通知祈桑,他估摸着这小孩现在心里正难受着。

他想,祈桑再怎么心理承受能力强,也得明天才能缓过来。

谁料还未到日中,就看见祈桑一脸难受地吃着午膳。

祈桑越吃,表情越难过。

谢亭珏啼笑皆非,站在祈桑没发现的地方,远远看着少年。

祈桑不像是在为上午的事难过,看起来更像因为午膳太难吃,才满脸忧愁。

谢亭珏哑然失笑。

心大也好,至少不会日坐愁城。

春昼花明日暖,煦风阵阵。

祈桑满面愁容地和碗里的白水豆腐作斗争。

谢亭珏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

祈桑立马抬起头,见到谢亭珏,迅速放下碗筷朝他跑来。

“师尊!您终于来了!”

谢亭珏挑了挑眉。

头一回见祈桑这么热情。

祈桑一路小跑至谢亭珏面前。

他眼冒星星,一脸期待地问:“师尊,你的午膳是什么?”

祈桑心里盘算着,按照师尊的修为,肯定早就辟谷。

但类似于莲子羹、桂花糕这种的小甜品,总归会有吧?

真的不想再吃一口这天杀的白水煮豆腐了!

他保证自己连一粒盐的味道都没尝出来!

可惜祈桑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谢亭珏说:“我早已辟谷,不食凡间五谷。”

言下之意,什么都没有。

祈桑大受打击,绝望地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石凳上。

在看到白水豆腐时,祈桑已经问过接下来的菜谱了。

明日白水青菜,后日白水萝卜……

荤腥油盐,一个也别想吃到。

谢亭珏眸子里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若此刻在他面前的是旁人,他定会觉得这人心志不坚。

踏入修仙途还管不住口腹之欲,怎么能有毅力磨砥刻厉?

但如果是祈桑的话——

他只觉得自己的弟子天真率直,有话直说,全无城府。

谢亭珏给了祈桑一块令牌。

“这是浮雪殿的令牌,你拿着它,除了禁地通行无阻。”

令牌玄铁所制,祈桑甩了两下,很有重量。

“好,师尊有事吩咐我就好。”

见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谢亭珏再次解释。

“拿着它,你可随意支取我私库中的灵石。”

祈桑握着令牌,对上谢亭珏的眼神,猛然福至心灵。

“通行无阻……师尊的意思是,我可以下山?!”

天承门的膳食就是这样,不可能为了祈桑一个人开小灶。

——但是山上吃不了,可以去山下啊!

下了山,又有了钱,想要吃什么还不是轻轻松松。

等学了御剑飞行,到最近的城镇,来回只需要一刻钟。

祈桑对待令牌的态度,从单手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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