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应是忌讳沾了血的兵刃。叔山梧微微扬眉,将匕首从地上捡了起来,刀刃在衣袍上正反擦拭了一回,插回鞘中。

郑泰快步走过来,碰到地上躺着的尸体时还踢了一脚,狠狠怒斥了声“狗贼”,而后关切地问郑来仪,“没事吧小姐?”

郑来仪已经站起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郑泰一颗心收回了肚子里,转头拉住叔山梧,满脸拜服:“小兄弟,功夫真不错!刚才若不是你——”

叔山梧未有耐心听他将道谢的话讲完,已经走开去查看那两具尸体。

他在那弓箭手怀中摸了一阵,没有找到什么东西,正要转身去搜他同伴,听见郑泰在后面继续热情地询问:“兄弟在哪里服役啊?是霁阳守备军?”

叔山梧动作一顿,警觉地扭头看向郑泰。

他身上的服饰并无明显驻军标识,亦未携带军中统一制式的横刀,普通人是难以准确判断出他来自哪里。

郑泰见他射来冰冷的目光,忙道:“我看你身手不凡,这二人一路追着你,是麒临军已经攻进霁阳城了么?”

“你怎知他二人是麒临军?”

郑泰耐心解释:“啊,我们从南边过来的,一路走的官道,半道上遇到过这两个贼人,他们还射中了我们的马车,留下的箭上有麒临军的字样……”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有些奇怪:小姐当时又是如何判断出这二人来自段良麒的手下。

只是还未及多想,叔山梧已经站起身:“他们还未攻进霁阳,但祈州已经失守了。”

郑来仪心一沉。

祈州是山南东道的首府,与玉京不过三百里之隔,若霁阳失守,江淮向玉京的一应供给都将中断,帝都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郑泰眉眼间亦全是焦虑:“啊呀!咱们只道这段良麒成不了大气候,怎知他们会突然攻破了北境防线——”

“突然?”

叔山梧对他这样的说法报以冷笑,“哪有什么突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是有人一叶障目……”

他言语中有怒意,却很快意识到没有道理和无辜百姓发火,瞄了一眼旁边身型羸弱的郑来仪,只草草道,“这个时候,你们不该长途出行的。”

关中百姓不知,如今已不再是“远适千里不持寸刃”的太平年代。

郑泰也十分懊悔,他看着脚边的敌军尸体,急切道:“那小将军你——”

“叔山梧。”对方简短地自报家门。

“哦,叔山兄弟,你这是要——”他想问他要去哪里,又担心叔山梧认为他刺探军情,话没说得下去。

叔山梧却开口问道:“那山道边停着的是你们的马车?”

郑泰连忙点头:“是啊!”他后知后觉,又道,“——兄弟你的马受了伤吧?”

说到这里他看向郑来仪,心中犹豫要不要提出将马借给叔山梧去报信,反正方才小姐本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自己主动提出应该不算僭越。

叔山梧攥紧了手中的鱼符,果然开口:“能否——”

郑泰正欲答应,始终沉默的郑来仪却突然开了口。

“郎君受了伤,如何纵得了马?”

郑泰一滞,这才发觉叔山梧始终捂着右臂,借着树叶间漏下的微光,还能看见他被染红的手,和指缝间正汩汩涌出的鲜血。方才他便闻到了不小的血腥味,那时还以为只是敌人的。

“啊呀,兄弟你受伤啦?这怎么办?看上去有些严重哇……这个样子还怎么骑马呀?!”

他忧心忡忡,又下意识看了郑来仪一眼。这一回,小姐倒是主动开口了。

“距离霁阳最近的便是荷州守备军,你是要去那里求援么?”

叔山梧转过头,借着微弱的天光再度看向这带着幂篱的少女,这一次带了些意外和审慎,他想起郑泰方才情急之下喊她“小姐”。

是哪家的小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抿唇不答,那小姐似乎也未准备从他口中等到答案,只转头看向郑泰。

“——泰叔,不如由你跑这一趟,去荷州城送个信。”

“不可。”

还未等郑泰答应,叔山梧就断然拒绝。

事到如今,郑泰自然十分乐意跑这个腿,但他也知道叔山梧身为军人,自然不会愿意让普通百姓去犯险,更何况军情的传递是不容他人代劳的使命。但主子的命令已下,他有些为难地看向叔山梧。

郑来仪意料到叔山梧的反应,不紧不慢道:“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再说,我们家的马,叔山将军也未必骑得惯。”

她不管对方是否接受,只朝着郑泰道,“泰伯,你这就出发吧。”

郑来仪转身,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郑泰,声音压低:“直接去请荷州守备军增援霁阳,务必要快。”

郑泰晓得轻重,连忙收进怀中,点一点头:“老奴明白。”

说罢又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复杂的叔山梧,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多言。

郑来仪抿着唇,看着郑泰消失在夜色中,心跳逐渐放缓。

倘若荷州刺史接到报信及时出兵增援,解了霁阳之围,叔山氏便不会因此一战成名,应当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郑泰离开时不放心,多嘱咐了郑来仪几句,她只宽慰他没事,答应他自己会在此地好好等着他回来。

这一回她不会再让自己再置于险地。

郑来仪转过头,看向林间那道修长的人影。对自己而言,最大的危险莫过于此了。

一轮新月挂上梢头,夜枭发出空灵的啼鸣。

叔山梧仍然捂着手臂,他伤口流血的速度慢了不少,呼吸动作看似已如常人无异,但唇色明显浅淡许多。

身负军令的急切一时被心中的疑惑代替,他面无表情地在旁觑着小姐与仆人临别前低声交谈。他能从这主仆二人的衣着气度中判断出,他们并非寻常百姓——那仆从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显然在军中历练过。

至于他的主子……或许是将门之后?

看似深居简出的贵族小姐,却能如此准确地推测出如今战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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