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梦里出现的脸只能梦里相见。

获得了葬云霄的妖心后,步香尘本以为能够补足自身的缺陷,圆满神通。

可谁知,仍是不成。

步香尘已经将八门功法都全部运转了起来,身体力量也提升到最大程度。可是就算这样,她的功体竟然还是无法压制这颗妖心。

她偏不信这个邪。

再一次运转八品神通至极限,妖心透体而出的那一刻,步香尘满怀憾恨地昏迷了过去。

真气流窜之际,走火入魔危及性命之刻,瞬之华光绽放异彩,周身灵力自发运转护主。她的身躯发生了奇异变化,竟展现出情蛮花原型。

情蛮花肆意喷吐花焰之下,藤与藤缠绕,叶与叶叠加,张扬着不可遏止的欲花之力,步香尘三魂七魄即刻落入花蕊中心孕化。记忆、现实与幻觉在不断纠结、缠绕着这片藤蔓。

情根逐渐深植,难以消除。

步香尘终于梦见了她,他早逝的妻子。

梦里,他的妻子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鲜活模样。

黑缎般直直披垂的长发,窈窕的身姿,裙裾垂曳得优雅无比,真雅致,像干干净净的白雪。

她一袭红衣。

如炽热的火焰攀上降龙木,在她的肌肤上灼烧,透着琥珀般的光泽,却又晶莹剔透。

不为其所折,岁寒不凋。柔中带钢的性情,钢中有韧的坚定。

在步香尘的眼中,他的妻子欢如梦就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白皙而冷峻的面庞,令人一望便知其凛冽不可侵犯的冰雪之态。

犹如迎寒而立的红梅,在他的记忆深处绽放。

欢如梦只是幽幽地立在那里,立在月光下的山茶花海中,像极了一个遗落的梦。

步香尘哑然失声,忽觉心如刀剜。

见他看过来,她缓缓牵起嘴角,动了动嘴,说了几个字。明明那么远的距离,可那声音却被晚风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好久不见。

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怒然盛放。火红似朝霞,奔放如丹砂。

晚风拂过,山茶花如鲜红的海浪翻腾,如潮水般起伏,放眼望去,波澜壮阔。

皎洁的月光似银波般倾泻而下,照亮整片花海。月光透过花丛的间隙,投下斑驳的光影,洒在花瓣上映衬出淡淡的光晕。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只为这千红一梦。

步香尘站在花海边缘,可以感受到夜风吹拂过脸庞带来的清凉,花香随风飘散,萦绕在空气中,让人陶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纷扰。

每一朵山茶花都饱含着生命的力量,静静地绽放着。在这静谧的夜幕之下,随风摇曳,花瓣轻轻飘落,轻抚在她的面颊上,温柔又清冷。

一轮明月当空照。

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他朝思暮想的人,以初见的模样来到他的身边。

就算这是局,他也甘愿赴死了。

步香尘知道这是假的。

可他明知道这是假的,明明只是个梦,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随意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便已然沦陷。

“如梦,我想你,很想很想……”

“我想来找你……”

“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失败了,八品神通失败了……”

“对不住……”

“连八品神通都失败了……”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找你,我该怎么去找你……”

“你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到哪里去寻你的最后一丝踪迹?”

“是我刚愎自用,是我寡断错失,是我错估了你的血性。是我看轻了你……”

“我不该把功体给你的……”

“我该知道的,你从来都是,从来都是……宁愿玉碎不愿瓦全。”

“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无论步香尘如何呼喊着,向她伸出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是遥不可及。

他只能怔怔的看着那片月光逐渐飘远,明亮依旧,一点点消失。

“如梦!别走!别走!”

“等等我……”

他想也不想的追上去。

却看到了她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一张女子面庞。神仪妩媚,举止详妍。

惊愕之下,竟然忘了追赶。他颤抖着抬起细腻柔嫩的双手。

“不,不对,我还不能去见你……”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步香尘的脸:

“我怎么能就这样去见你?”

“我怎么能就这样去见你!”

可无论他再怎么崩溃,她都没有再回头。

一次也没有。

看着她走远的身影,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管步香尘怎么努力地呼唤,她都不会听到了。直到他哭到声撕力竭、眼泪流干,始终只有自己的声音,却等不到想要的那个人回来。

步香尘恍然。

原来真正的释怀,竟是连恨都没有。简简单单的,彻底斩断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从来都不曾为他停留过。

“夫人!夫人!夫人你醒醒!”

“小抱琴,别再叫魂了,你夫人我这不是起了吗?”

“可是夫人……你在哭啊……”

步香尘怔愣之余,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落了一滴冰凉的水珠。

忽然步香尘觉得脸上有些许凉意,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触到满脸泪痕。擦掉眼边的泪水,步香尘的心绪逐渐归于稳定。

她默默捂着心口,若有所悟。梦之芳华的能量,此时全部处在她的中脉中,气血淤滞的症状已得到了有效的缓解治愈。

她的八品神通彻底废了。

梦花之术却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功体限制。

全新的功体,仍保留八品神通的一部分特性和能力,但再也不能被称之为八品神通了。而是将一种法门修炼到极致的梦花神通。

原来,关键在于织梦。

织梦一道,才是梦花一脉修行的正途。冥冥之中,她走上了欢如梦曾经走过的路。

曾经,策梦候只是一个旁观者。

欢如梦的生活、欢如梦的选择、欢如梦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个未解的谜团。他试图理解她,但总是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障碍。

直到他变成她。

过去,他常常囿于自我的视角,无法窥见事物的全貌。

然而身份的转变和视角的变换,给她带来了全新的理解和感悟。推翻了旧的思维模式,开辟了新的认知路径。

步香尘发现了很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欢如梦是和她一样,有着独立意识、独立思考,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的“人”。

她开始明白欢如梦的痛苦和欢乐,理解欢如梦的挣扎和坚持。她感受到了欢如梦的孤独和温暖,也体验到了欢如梦的希望和绝望。

瞬之华光,生于梦树之上,饱吸天地间日精之阳与月华之阴,每过二十年开一次花,花开一瞬,吐光千里却转瞬即逝。

一场大梦,步香尘终于解开了那些曾经困扰她的谜团。

她明白了欢如梦的选择,懂得了欢如梦的付出。她感受到了欢如梦的坚韧和勇气,也体会到了欢如梦的脆弱和不安。

这世上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她不在了,而她才真正开始爱她。

“夫人做噩梦了吗?”

“是美梦,我梦见我回到了曾经落难的地方。”

“啊?落难的地方,怎么会是美梦?”

“是啊……怎么会是美梦呢。嗯?就你一个人?听雨呢?”

“她在收拾我们回来路上买的东西。”

“你们出去这一趟,玩得怎么样?还尽兴吗?”

“当然尽兴,只是夫人你真的没事吗……”

“尽兴就好。”

步香尘抬扇打断,微微一笑:

“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这在一生中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一件事。”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而她此刻展露出的这种神态,是抱琴难以想象的。步香尘说起这话时的笑容,温柔极了,眼睛里全是惘然和苍凉。

“宝瑟无声弦柱绝,瑶台有月镜妆空。”

抱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她张了张嘴,许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夫人你这个样子,我真不习惯。”

“好呀,敢嫌弃夫人我了?我这是养了个侍女,还是养了个小姑奶奶?”

步香尘笑骂着举起折扇,敲在了侍女的头上。

抱琴揉了揉头,听到步香尘道:

“就罚你,陪夫人我也乘兴出游一趟。”

她抬头问:

“啊?去哪里呀?”

步香尘展开折扇,笑道:

“咱们今日就去会会这位天榜的开榜人——丹华抱一鷇音子。”

罗浮丹境

“第六名,是一位绝世美人。”

“哦?这么说,她能上榜的原因是她的美貌喽?”

“非也,是她的骨。”

步香尘眼波流转,笑了:

“骨?哦~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仅有姿色,未免太单薄,不禁细品。要有点独特的风骨才可堪称佳人。”

鷇音子没再回答。

“看来先生对香儿所说的话不认同啊。”

“傅月影此人,她的美貌见者皆知,她的心性却被世人狠狠低估了。”

“哈,说来说去还是风骨嘛。真正的美人,是骨子里那份柔中带刚的气质,静坐不动,也有一种端庄的风骨。只有皮相终归是差了些,只能算是中上,不能算是绝色。“

步香尘莲步轻移到鷇音子的身旁,柔弱无骨地倚靠着他的肩膀。

道者盘膝而坐,不为所动。

步香尘伸手描摹着他的面容,眸底一泓秋波,含情脉脉:

“不知在先生眼中,傅月影与香儿比起来,哪个更令你心生怜爱呢?”

鷇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的装束,道:

“红,本是最热烈而富生机的颜色。一昧装点反显冗余,弄得一身世俗之气。画皮画虎难画骨。蔓草之流,终究是次一等。”

“好一个画皮画虎难画骨!好一个次一等!我记住你了,鷇音子。”

步香尘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眼里阴沉的快能滴出水了。

“步香尘倒真想见识一番,先生口中这位有风骨的美人是何等的尤物。是名副其实,又或是……名不副实呢?告辞!”

说罢便下了山。

鷇音子摇了摇头,道:

“山茶花,又名“断头花”,此名来历非常独特。

因花开于寒冷的冬春时节,不与其他花卉争艳,寓意谦逊,不畏艰难,独自绽放。

花开之绚烂夺目,花败之则热烈决绝。

从来不似其他花朵一瓣瓣凋零,而是整朵脱落,形如断头。失我者永失。

此花高洁孤傲,绝不能放在室内的花瓶里,她只适合开在宽阔的地方。”

梦,反映的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步香尘,你,仍是不懂。

生来高贵,又岂能拘于一方天地?她就是要肆意生长,你用你自以为是的方式去爱她。

你困不住她。

一片艳红衣角从鷇音子视线余光处飘过:

“她走掉了哦。”

鷇音子道:

“你可以出来了。”

傅月影从丹炉后走出来:

“先生,刚刚那个人,她好拧巴啊,她是在迁怒你吗?”

鷇音子闻言挑眉。

拧巴一词,用来形容步香尘,真是恰如其分。

“姑娘为什么觉得步香尘是在迁怒我?”

“我看得出来她在怀念一个人,但她好像只感动了自己呢。怕不是心里有火发不出来,跑来找先生寻开心。谁知先生当面拆穿,这不就恼羞成怒了。 ”

傅月影摊了摊手,对他笑了起来。

她的一双清眸中蕴着浅浅的盈盈秋水,眼神明洁灵动而温情脉脉。她清扬的眼波,还有比千斛明珠还要透亮的眼睛。又有谁能抗拒的住呢?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不外如是。

鷇音子只是看着,眉头渐渐舒展了,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和缓了下来。

他对傅月影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的愤怒,不是败给了美梦,而是败给了过去的自己。”

“心难再,意难平,虚掷半生的遗憾,求而不得,无法释怀。年少不得之物,必将困其终身。都是大梦一场空。 ”

傅月影懂。

她不仅懂,还是始作俑者。

健康的爱情固然美好,但畸形的爱情实在精彩。

虽然她不了解策梦侯但她了解自己啊。

鷇音子道:

“时光如梭,岁月无情。唯有珍惜当下,才能填补那份意难平的缺失。”

傅月影看了看他,道:

“先生说这话的时候,面相都变了。”

这说法倒是新鲜。鷇音子起身走下来,道:“愿闻其详。”

“我观先生眉间微愁,眉毛细长,眉峰凌厉,鼻梁挺直,龙形眼,眼角锋锐,转角鲜明。”

“骨型虽然突出,却如刀削斧凿一般的平整。”

“是一副正气凛然、一往无前、坚韧不拔之貌,整体凌厉如一把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的利剑,但气质却又文质彬彬。”

“锋锐、敏锐、坚毅、执守,是正派之人少有的面相。”

鷇音子眉眼微敛,道:

“姑娘认为鷇音子是正派之人?何以见得呢?”

“鷇音子从未对外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你可知,你今日之言,是在以你的想法揣测鷇音子。判断失误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她看鷇音子也有点拧巴了。估计是因为不被另一个自己认同吧?说不被认同都是委婉了,无梦生对他,简直就是非常排斥。

——你还是我吗?

如此诘问,如此质问,对鷇音子的严厉真是完全不加以掩饰。

毕竟他是因为圣魔元史的干扰才出现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被期待的意外存在。

被另一个自己毫不留情的否定,也许他心中也会有些许挫败。

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拧巴的人更需要热烈且坚定的人来回应他。

傅月影不是,也可以是。

她有很多面。

在别人眼中她是哪一面,他就配哪一面。

“你看,你又来了。”她隔空点了点他的眼睛,道:“先生现在看我的表情有点阴鸷,眼神锐利得像是苍鹰。说起话来捉摸不定。”

“但我觉得先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的一个好朋友。”

迎上他的目光,道: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无梦生。”

鷇音子沉默。

傅月影走到一旁,问:

“这个丹炉我能看看嘛?鷇音子先生。”

“可以。”

她绕着丹炉遛了一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那我能摸摸吗?”

鷇音子抬掌示意:

“姑娘请便。”

两个万人迷在罗浮山达成了历史性会晤。

他们都想把对方发展成自己的墙头,互相拉扯,你来我往,最后一拍即合。

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魅力攻防战。

邪神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有的人吧,天塌下来就靠那一张嘴顶着。心硬不硬不知道,嘴巴是真的硬。

端的是定力十足,实际呢?心里头明明很是受用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鷇音子看祂眷属的眼神就像看崽一样。可惜祂的眷属没有心。假的,全是假的。

傅月影为人有一个优良品质,那就是得寸进尺。

“我能进去看看吗?”

你还想进去?鷇音子手捻拂尘一挥,搭在臂弯:“不行。”

“哦,那好吧。”

她嘴上说着,眼睛又瞄上了鷇音子的拂尘。

“你来罗浮山不是为了看山人的拂尘吧?”

“对哦,我是来打听我为什么能排第六。我什么都没有做,也可以排第六吗?”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你的未来,绝不止限于这一个名次。”

鷇音子把拂尘递过去。

傅月影没拿,只是摸了摸拂尘上的白毛,道:

“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手感。这是马鬃尾做的吗?”

“然也。”

傅月影又问:

“先生平时就这样一直搭在手臂上?”

鷇音子淡然颔首:

“是矣,又如何?”

她竖起大拇指:

“手拿拂尘不是凡人,很有高人风范。”

鷇音子看了她一眼,道:

“想试试这个丹炉吗?”

傅月影眼睛一亮:

“是让我进去的意思吗!”

鷇音子道:

“……是让你炼丹。”不是让你成为炼丹材料。

这小丫头,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殊离山上,云海流腾,巨大日晷衬着金黄斜阳。

素还真一步一步推动日晷前行,一对铁钩紧锁他的琵琶骨,他稍微一动,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就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在心灵深处。

光球忽明忽暗环绕在他的身边。

“素还真啊素还真,你叫本城主说你什么好?”

“你这个人,为什么唯独只对自己苛刻?三余无梦生不惜以身犯险来测度鷇音子的本心,可是让你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素还真笑而不语。

“罢了,依本城主看来,你这个化身可是比你本人变通多了。”

“哦?城主口中所说的变通……”素还真语出惊人:“莫不是,时间树下面的那一位?”

这回换成时间城主不说话了。

素还真道:

“看来此人与时间城关系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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