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焚香,拥炉听雨,幽窗残棋,偷得浮生半日闲。

君影二人摘下草帽放在椅边,雨气茶香勾缠一起,袅袅香烟将三人容颜隔开,像被云雾笼罩的山峰,朦朦胧胧,猜不透内心。

赵云蜺把手伸到茶壶上取暖,热气在掌间蒸腾,他带着淡淡的微笑,眉眼温和,似是怀念:“十年前龙潭结义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了。”

君影但笑不语,侧头瞥见窗边停滞的残棋局,她话锋一转:“许久未和兄长下棋了,不知兄长可愿赏小妹个脸?”

赵云蜺哈哈大笑:“请。”

棋子用玉石打造,触及手感冰凉,棋盘上窗外斜劈的雨水洇湿大半,如露如星点点密布。

君影瞧了一眼,黑子如长龙直捣白子内腹,星罗棋布,白子险象环生。她手执白棋,从容不迫落下一子,二人你来我往厮杀半天,眼见白子就要输了,赵云蜺敲了敲棋盘:“承让,这一局兄长要险胜一招。”

“兄长急什么?是怕小妹赢了您下不来台么?”君影拈棋掂在下巴上,朝他盈盈一笑,“即便再复杂的棋局,小妹也只需见招拆招就好。这棋局我今晚破不了,明日再解也是一样。”

“不过,我瞧兄长贵人事多,好似有些迷糊了。您恐怕得思量清楚,是在和谁对弈。”君影皮笑肉不笑,定定望着赵云蜺:“阿兄觉得,小妹说得可对?”

程见雪观棋不语,颇为好心地捧两杯热茶递给二人,赵云蜺笑饮新茶,砸吧两下感慨道:“阿铃还是这么犀利啊。”

他意有所指:“阿铃可知,大哥所面对的是多么凶险的事物?岂是我一人之力就能左右,我们兄妹一场,阿铃也不想大哥落得阿弟一样的下场吧?”

“来日方长,阿铃何至于深夜来访,这般咄咄逼人。这等小事,于你并无太大损失,就当是大哥欠了个人情,如何?”

君影歪歪头,捏棋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并无太大损失?她落下一子,棋势瞬间逆转:“阿兄向来了解小妹的脾性,若不是事关重大,小妹也不会这般急切。”

她示意赵云蜺看一眼棋局,黑白二子争锋相对,棋局凶险莫测,这有何特殊之处?赵云蜺眯着眼,把自己从执棋人这个身份剥离,白字黑子交替,远远望去,整副棋局恰好是个王字。

此种情况下,赵云蜺选择装傻,他哑然失笑,佯作不知:“阿铃又在和我打哑谜了。”

君影心底冷笑,过去到底太过弱小,竟让赵云蜺以为自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她不慌不忙缓缓道来,暗暗要挟:“祁天大典乃朱砂村盛事,确实不容有失。阿兄为了大典费尽心力,却也没错。然而今晨的事太过巧合,让小妹不得不多想。这个问题只要一日未理清,小妹便一日不得安眠。精神错乱之下,难免说错话,做错事,阿兄说对吗?”

“毕竟,您也不想嫂嫂不能瞑目,从地底爬出来吧?”君影一字一句,笑容甜美,以最天真的姿态道出赵云蜺的弱点。

赵云蜺心底直冒冷汗,手微微一紧,暗忖道:“我不就是算计了你的女儿,你何至于咄咄相逼?”

面上却一派从容,手指不轻不重轻叩棋桌,后退一步:“阿铃严重了,兄长近日身子疲惫,怕是要静养,不宜奔波。”

君影握拳的指尖掐着掌心,笑容隐没,垂眸自嘲:到底是多年前的情分,早在相互算计中失去初心,竟还这样赶客。

半晌,她优雅起身理了理裙摆,退后两步对着赵云蜺行了个礼:“叨扰阿兄了。”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右袖向后一挥,半空中冷光闪动,一枚白棋往后甩去。君影不转身,也不回头,径直出了屋,白棋却分毫不差得朝赵云蜺心口而去。

赵云蜺右足往棋桌一勾,整个人向后仰躺,堪堪躲过白棋。却见屋子绽出亮芒,他暗叫不好,连忙朝窗子一跃跳到屋外,刚到檐下屋中就愈来愈亮,亮如白昼。

他刚离开檐下来到院中,就听见一声巨响,下意识回头。顷刻间,四处木屑齐飞,石砖瓦片爆裂,整个屋子化为齑粉。

“喵呜~”一只玄猫在房屋倒塌前先一步逃出生天,跑到山上去了。

“乖乖!”赵云蜺对着玄猫一个大喊,玄猫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往深山去了。

这声音过于轰动,又是在深夜,许多户人间都被惊醒,以为出了大事顶着惺忪睡眼纷纷点亮烛火开窗去看。见着赵云蜺家中方向出现爆炸声,火光烛天,俱是讶然,却不敢走出门去,只得眼巴巴昂着头偷窥,然而除了火花却什么也瞧不见,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熄了灯继续睡去了。

君影仰头闭眼,伸出双手任由这倾盆大雨将自己淋个遍,她唇角勾起,望着废墟中的赵云蜺,表情扭曲而邪气,让人毛骨悚然:“既然和阿兄谈不拢,那小妹就只能动手了。”

赵云蜺冷笑一声:“阿铃好大的胃口!大哥已经退了一步,却还这样咄咄逼人!”

整个院子地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须网,君影扭动头颅,浑身的气场开始扭曲,变幻自己的形态召唤出了法衣。她大手一挥,脚下和头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脚下法阵笼罩赵云蜺家中各处;头顶的法阵飞到半空,二者相吸不断旋转,像是极性一样的磁铁相互排斥,劈出无数细闪。

细雷、大火和大雨将三人团团围住,君影双手执着悬铃微微晃动,无数气流自悬铃中涌出,法阵中的空气微微颤动,朵朵白色铃兰在半空纷纷扬扬落下,花香四溢,渗透每一个角落。

雨对于君影这样的精怪而言是上天的馈赠,更上一层楼的银铃香阵,足以让人如堕烟雾,辨不清前路。

赵云蜺重伤在身,不便打斗,只得展开轻功不停躲闪,即便如此依然有花朵落在他的身上,空气微漾,香气充斥他的每一个毛孔,他的眼神逐渐涣散,蓦地想起一件往事。

大婚那日,他牵着红绸,在一片喜气嬉笑声中,和赵明月拜了天地。那时父亲过世不久,堂上只余二老的牌匾。堂下为首的是赵明月的家人,接着是君影二人、径直坐到前面的夏满堂,其他村民……

就在夫妻对拜时,外头守夜人冒失擅闯,传信过来,说是幼弟追踪捣乱的虫落族,却被迷在瘴林,等找到已经死了。

他浑浑噩噩,忧思过度,整日整日的哭泣让妻子嘲笑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懦弱至此,还要她来执掌大事。

再次清醒,已是七日后的晚上了,佣人被他劝回了家,君影和程见雪趁夜色正浓悄然来到他房中,赵明月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瞪着圆眼望着三人,君影的话幽幽传入他耳中:“阿兄执意如此?要知道,这一刀下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你也可能会死。”

他如梦初醒,踉跄着缓缓走到赵明月身前,捧着脸又是痴迷又是哀伤:“明月,对不起。”

他流着泪举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滚烫的鲜血溅满他的脸庞。赵云蜺将她的仙骨剥离嫁接在自己身上,他的后背被活生生划破,君影一边嫁接仙骨,一边沉着冷静安慰他。

那三个月无疑是最痛苦的时光。赵明月的仙骨过于强大,除了她,竟无人能驾驭。明月死了,死不瞑目,神魂附在仙骨中,冷眼瞧他躲在阴暗的角落哭泣、流泪、痛到打滚、奚落嘲笑他。

他已经拥有仙骨,却仍旧无法修炼,依然是个普通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有些东西如果一开始就不属于他,那么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是惘然。

再不跟仙骨融合,他就要死了。

于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赵明月毫不犹豫夺舍利用他的躯体修炼,想要取代他。他的身体进步飞快,在收获颇丰后却重新将她逼在角落,夺回自己的身体。她们二心一体,谁也奈何不了谁,即便是现在脑海中依然会时不时传来明月的讥笑。

袅袅烟雾弥散身边,耳中蓦地出现一道声音:

“告诉我,它在哪儿?”君影的声音魅惑而勾人,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在哪儿?赵云蜺恍恍惚惚:“她……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吗?”

赵云蜺逐渐回过神来,雨水胡乱拍打他的身躯,他双眼从迷离转而清明,在雨幕中怔愣半晌后,他缓缓伸出手,一朵铃兰花落在掌心。赵云蜺不由感慨道:“那个时候,真是懦弱啊。”

“还在说谎!”半空中玲琅环佩,君影面无表情,甩出悬铃朝赵云蜺疾奔而去,悬铃追踪赵云蜺不断猛冲,赵云蜺勉强躲过,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君影手中夹着数枚长针蓄势待发,程见雪提着长枪就要刺来,赵云蜺一声苦笑,停下要逃跑的心思,犹如蹬梯子上房踩在悬铃上,右手抬起往下一挥,月光下无数影子大军席卷而来。

“是你们逼我的。”赵云蜺面色凄凉,淤泥般厚重的影子缓缓立起,朝二人疾追,影子行走过的地方落满了黑色的、如污泥般浑厚的流体。

*

血萤停在废墟里,一闪一闪,被火光挡去视线。院中的声音和画面被同步到练寒星的脑子里,她和符明光同时“啊”了一声,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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