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高大俊挺的人,此刻像只弃犬蜷在角落,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就这样两手紧紧抱住剑,将下巴抵在膝间。

易溯试探性地又叫了几声,对方宛如雕像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他不禁有些想笑,有精力用扭转空间的仙术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没精力张口应一声。

这还是之前看自己不顺眼的林樾吗?虽说生起气来表情依旧没有那么灵动,但与记忆交叠,总有一种曾经时刻黏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重新出现。

不把缘由问出来,他就没法安心回东峰。反正时间多,慢慢耗。

想法一出,易溯倒多出闲心,脸上的焦急消失得无影无踪,径直走到他面前盘腿坐下。

不说话?行啊,他盯到说话为止。

反正抱都抱了,吵也吵了,实在不行就打一架,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勉强打个平手。想到这易溯便不再顾及什么,赫然抬起手。

林樾每错开视线,都会被易溯硬生生掰回来。

不知重复多少遍,易溯手都有些发酸,才听到闷闷的声音:“明明是已经决定的事情,还骗我说有可能。”

易溯:?

犹豫片刻,易溯还是将手放在两人额头上,温度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他紧皱着眉,一副我不懂你到底在发什么疯的表情,追问道:“什么事情?”

林樾抬眼看向他,眼瞳分明与往日无异,易溯还是能察觉到一抹委屈:“信,收徒。”

简短的关键词令易溯恍然大悟,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他赶忙上下摸自己衣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写了信,在哪看到的?”

意料中的没有回音。易溯经过刚刚的交谈隐约摸清了林樾的说话的前提。

他装出无所谓的模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到出口便往那处走:“林门主不说的话,那我只能先走了,毕竟信还是早些送出去为好。”

易溯自信满满地离去,但接下来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离出口仅剩几步距离,林樾迟迟没有说话,背对他的身影极为笔直,却不知易溯紧张地险些把手搓下一层皮。

祖宗,说句话啊!没看到都快出门了吗!!

几步的路,被易溯走出了千里远的感觉。他刻意放慢步伐,迈出极小的步子,慢悠悠挪到门口。

在仅剩半步距离时,身后终于响起声音,易溯如释重负,却偏要按捺住心情没有立刻转身。

“竹简。信跟竹简一起掉地上的。”林樾冷哼一声,扭头没再看易溯,又小声补充,“之前明明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易溯愣在原地,只收一个徒弟?他之前说过??

他蓦然转身,快步走回林樾身边,不顾对方的反对直接搭在冰凉的剑身上。

*

“兰宿?是个好名字。你天赋卓绝,本就是剑修的好料子。同我学剑,日后定然能凌驾于我之上。”最后一滴酒下肚,易溯晃着空荡荡的酒瓶,伴着醉意眯起眼扫视小孩捧起的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林樾紧紧将兰宿剑抱在怀里,眸中尽是欣喜,第一次有人当面夸赞他。

他像初次尝试糖果的小孩,拼命汲取其中的甜蜜。

易溯酒量并不好,偏偏还喜欢躺在种满花的小院中喝上几口烛玄酿的桃花酒,醉了便在花香中同周公谈笑。

林樾喜欢醉酒后的易溯,平日里暴露在外的锋芒在这一刻通通收敛起来,只剩下令他沉醉的无限温柔。

他将兰宿剑佩在腰间,小心翼翼靠近易溯:“易仙师。”

困意萦绕在大脑,眼皮逐渐变重,但听到林樾的声音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慵懒地开口:“嗯?怎么?”

“你以后还会收徒弟吗?”

也许是面前小孩的眼神过于可怜,好奇中又带着些紧张,易溯瞥向自己衣角被对方无意识攥紧时,噗嗤笑出声。

他歪着脑袋,眼中还有几分醉酒的迷离,就这么直晃晃撞进林樾心中。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林樾的世界中只剩下一张一合的唇,以及铭记于心的话语。

“不会,有你在,此生只收一个徒弟就足够了。”

*

蓝光从指尖溜走,易溯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每次一些重要的记忆他要么是在睡觉要么就在醉酒啊?

这真不怪他,要不是刚刚从剑上读取相关回忆,恐怕他到死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易溯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远了些,毕竟各种事情叠加在一起,林樾对自己的好感度恐怕已经跌到最低。

他干咳一声,其实林樾说的信,只不过是他打算告知静檀宗宗主不必再大费周章地寻找不归家的少宗主,信中写的明明白白,只提到让秋岷珏暂住清玄宗,还未说收徒的事。

天晓得林樾怎么单看了一眼信封,就能联想这么多,还一口咬定自己要收秋岷珏为徒,生了这么久闷气。

要是秋岷珏那小子得知凶巴巴的前辈实际上这么拧巴,下巴不得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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