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进来的时候,祝昀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黄油曲奇饼干。

忍不住又吃掉了一块,现在盒子里还有16块,不能再吃了,要等明天边玥过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吃。

他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全身上下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男护士推门而入。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那是陪伴了他不知到多少个日日夜夜,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能感觉到那人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但是还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上前接近他。

就像是接近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都给自己打过那么多次针了,怎么这次反倒紧张起来了呢?

他又感觉在睡梦中那如同水草般蠕动的触手蠢蠢欲动,这一次的感觉不是梦境中那种虚幻又不真实的模样,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它们在阴影中潜伏,下一秒就能破土而出。

祝昀坐在床边,任由张涛熟稔地撩起自己的袖子,在小臂处绑上橡胶绷带,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管因为不过血而逐渐隆起。

张涛拿出注射器,弹了两下排除针头的空气,又把蘸着碘酒的棉球从他胳膊上擦过。

碘酒挥发的时候带来冰凉的触感。

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祝昀突然说话。

“张主任,你不会以为你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吧?”

他说话声音很轻,但张涛却浑身肌肉一紧,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是说你不仅仅是骨折和内脏破裂,脑子也出了什么问题?”

“我这儿有没有问题,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当初你们不是亲手敲开过我的脑壳,仔仔细细地用仪器扫描过我大脑皮层上的每一处沟壑和纹路吗?”

祝昀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张涛却觉得如坠冰窟。

巨大的恐惧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

妈的,这该死的小畜生,当初最后一次抽完血就应该直接把他解决掉的,不应该把他留到现在的。

他心一狠一咬牙,手臂用力直接将针头朝着他的皮肉刺去。

可他的手臂却突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那是一张口器,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看不清的细小尖牙。

那张口器有生命般地一口将那根不锈钢针管吞入,连点渣子都不剩。

糟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张涛在心中暗叫不妙,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却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抵住。

自己的身上上传来了濡湿又冰冷的触感,好似是有无骨的毒蛇沿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上攀爬。

直到他的胸膛,直到他的脖颈。

他的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下看去。

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条条漆黑的触手死死缠绕住。

“救......救命......”他的喉咙中颤抖着溢出呼救的声音,可下一秒就被骤然收紧的触手直接勒断了喉软骨。

他的呼救被彻底地淹没在了喉头用涌上的血沫中。

触手还在进一步地收紧,张涛的脸开始因为缺氧而涨红、变紫,他眼球暴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现在攻势已然逆转。

祝昀再也不是曾经手术台上那个待宰的羔羊了,相反的,他现在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眼中最后的景象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其中一只触手上张开的口器一把咬住了他眼眶中的眼球。

祝昀没有去理会那些。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过瘦而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溅上了一点张涛的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不如曲奇饼干好吃,或者说相差甚远,但是也不赖。

似乎有什么界限被打破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混沌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他能感受到自己温热的血在血管中肆意流淌。

他终究掌控了自己梦境中的那份力量。

此后再也没有人能将边玥从他的身边抢走,梦中的那个他自己也不行。

他的虹膜隐约有一抹猩红一闪而过,他有些享受地愉悦地笑了。

那些触手们如蛇在他眼前狂舞,庆祝着全新的他于此诞生。

他的耳边是轰然炸裂的呢喃与呓语,千百张口在一瞬间同时说话,他们说出的语言和语调各不相同,但都不约而同地向祝昀传达着同一个意思:

“——我的孩子,欢迎回家。”

-

边玥走在走廊上,她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背影。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这么熟悉?

还有那身湖蓝色的护士服。

不......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不应该穿着护士服的,而是应该穿着一件白大褂。

对,白大褂。

她想起来了,他是在ISC大厦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涛!

他不是科研院的人吗?

他推着治疗车往里走干什么呢?

等等,那个方向是祝昀的病房!

她猛然地回头,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展开了“回溯”的领域。

她足尖蹬地,身子如同一支笔直的箭矢一般猛地冲上前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感觉自己的鼻尖若隐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这让她的心理更加担忧。

她宁愿是自己感觉错了。

以祝昀现在这个弱鸡样子,他肯定没有能力反抗的。

不论怎么样,他不应该死在这里,也不应该死在这种人的手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赶上啊!!

她猛地推开门。

病房里的窗户打开着,风透过外面的窗户吹进来,吹起半边洁白的半透明窗纱。

祝昀就穿着蓝白相间的纯棉病号服,站在床边,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冲着她甜甜地微笑。

“怎么了吗?”他问。

边玥环视四周,门口还放着一辆斜着放的医疗车,上面有的消毒棉签刚刚被拆开了包装。

除此之外,门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地板光洁如新,被褥洁白柔软,干干净净的他站在那里,床头柜上还放着她刚刚拿过来的那盒子黄油饼干。

边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有什么人进来过吗?”

“确实有一个人,但是后来接了个电话,好像被什么人叫走了,就再没回来。”祝昀依旧人畜无害地微笑着。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的脸上一脸纯真的茫然。

“没事,是我想多了。”边玥摇了摇头,但她一想到刚才的那种可能性,内心就依旧无端的一阵后怕。

“林远哲,林医生的脸你记住了吧?”她问。

“嗯。”祝昀乖巧的点点头。

“祝昀,你听好,以后你的全部换药和后期疗养,全部交给林医生执行,不要让除了林医生意外的任何人接触你,明白了吗?”边玥嘱咐道。

“没有为什么,你照做就行。”

末了,她又补充道。

“好啊。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他微笑:“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永远。

床底阴影里的触手们彻底捂住了张涛的嘴巴,在他绝望的眼神下顺着他的嘴巴和鼻孔往下钻,钻到腹腔,然后裂开锋锐的口器,咀嚼着他的内脏。

祝昀依旧笑得纯真无暇。

边玥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但看到祝昀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她并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里是急诊科,有个跌打损伤、流点血是很正常的事情。

嘱托完毕,她转身离开。

祝昀现在的情况并不安全,她没有时间一直看管着他的安全,还是早日调查清楚他的来历,趁早做后续安排。

她没有停歇,直奔解林的办公室,汇报今天拿到的一手资料。

是夜,祝昀躺在床上。

灯已经关闭,他在床上睁着眼,看着窗外的皎洁月轮。

他伸出一根食指,似乎是听从他的呼唤一般,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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