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生暖风,方知已立夏。
立夏那日,许家车马从云田出发一路向东,三日行车,七日行船,一路上舟车劳顿,但好在其乐融融。
车队停靠在官道驿站补给,往来人马络绎不绝,胜在各不打扰。
这次搬去京城,丫头婆子大部分留在了云田,老太太和王氏只带了各自用惯了的少数奴仆,许清妙则比回乡时多带了个合眼缘的小丫头回京。
王氏和老太太一辆马车,香云跟车随行侍候,许清妙和许恪一辆车,不过白日里许恪都是在外头与许意一起骑马赶路。
“小姐,我听说二公子带了两个通房上京呢,云竹和一个叫俞娘的小娘子。”
鹊枝一闲下来就歇不住嘴,凑着她耳边说悄悄话。
许清妙一脸茫然,“俞娘是哪个?”
鹊枝笑道:“小姐当然不认识,那是二公子在外面喝酒时带回来的歌女,听说身世可怜二公子动了恻隐之心就给赎了身。”
许清妙暗道,二哥可真是心软的神,多情的种。
眼看着车队停的时间过长,马车里闷热开始坐不住了,许清妙撩开车帘看向外面。
只见一绿衣女子正站在马车旁透气,许清妙好奇地看着她。
鹊枝凑近小声道:“小姐,她就是俞娘。”
许是察觉了她们的视线,那姑娘看了过来,清秀干净如出水芙蓉,遥遥地朝她行了个问好礼。
“她看起来不像风尘女子。”
许清妙嘟囔道。
鹊枝不以为意:“小姐,这样没有风尘味的才叫郎君动心嘛。”
许清妙嗔道:“你倒是懂这些,可别说是我的丫头。”
鹊枝懊恼,连连解释:“小姐欺负人,明明是奴婢为了帮小姐才去了解的,那京城里秦楼楚馆多不胜数,翰林又太出名了,总有些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写诗仰慕翰林,奴婢怕您被人欺负才多向人打听来着。”
“啊?”
许清妙惊掉了下巴,长兄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怎么会惹了风尘女子青睐。
她看话本里误入风尘的女子渴望的要么是能给她温暖的情郎,要么是能给她钱财保障的依靠。
她长兄除了长得好有才华,这两样都给不了的。
“她们看上哥哥什么了?”
鹊枝叹息,“小姐真是健忘,当初翰林带着你从云田回到京城时,长公主想将嫡女许给翰林,翰林称心有所属给婉拒了,结果长公主怀恨在心就派人散布翰林多情风流的谣言。”
“再后来你们成婚,翰林又当场写下一首极其缠绵的迎亲诗再次名动京城,从此风流多才的名声就传下来了。”
“不知道多少闺阁女子心生羡慕,她们倒是知羞耻懂分寸,可那些风尘女子就不同了,看着娇滴滴的实则大胆的很,遇到翰林敢上去抛媚眼丢绣帕。”
许清妙听了这么久,只有一个念头,她想知道哥哥写了什么迎亲诗,惹得情动京师。
“哥哥写的那诗你背的出来吗?”
她故作考教般不经意问鹊枝。
可惜鹊枝一脸茫然道:“小姐,我字都不认得几个,那诗引经据典的我哪里背的出来呀。”
“而且,听三爷说这诗写的太缠绵了,大爷听说后脸都黑了。”
许清妙难以想象凭哥哥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说话间,许恪骑着棕色高头马靠近,“三娘,可有不舒服?”
灼灼烈日照在他身上,成年后他的身材修长矫健,坐在马背上英姿勃发,在外人面前,他跟大伯真的好像,一样的严肃不苟言笑。
看向她时,眼底才有点笑意。
“哥哥,我一切都好,你累了吗?要不要进车里歇会。”
许恪抿唇勾了勾嘴角,“不用,马上就补给好了可以出发了,你在车上累了就多睡会。”
隔了一会他低声道:“晚上带你看星星。”
许清妙圆圆的眼睛如亮晶晶的珠宝,脆生生道:“好。”
这是昨日夜里她犯困时迷迷糊糊所提的要求,她要在野外看一次晚上的星星。
许恪打马走远,那不远处的俞娘也不知何时上了车,正隔着车窗看向她。
许清妙不明所以,没有理她,放下帘子准备好好养精蓄锐。
“鹊枝,好好休息,晚上给我放风。”
*
离云东道几千里远的大雍都城,是一座不夜城。
晨光熹微,华灯方熄。
东城门外,食肆酒铺的借宿旅人纷纷起身,赶在城门开启那一刻进城。
城门内,一队身穿软甲、挎着腰刀的禁军威风凛凛地穿街过市。
早食摊上的食客见怪不怪,就着卤得软烂的猪下水卷着烧饼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填饱肚子后,汉子们也不急着离开,竟然高谈阔论起京中近闻。
“听说了吗?吕相向官家告老还乡了,这几日就要启程回胜州老家了。”
“早听说了,你这都是旧闻了,现在都传吕相是被他的门生韩副相逼走的?”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真是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咧!”
众人说笑肆无忌惮,只因这城中只要不是谈论官家是非,基本没人管。
相爷权势再大那也是走马观花,短短几年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且朝堂派系林立,谁也不敢蠢到因为百姓几句调侃动怒反而给政敌留下把柄。
走过的禁军对此也稀疏平常,只要不生乱没人乐意去多事。
许琏身穿软甲,头上绑着银色护额,手扶腰刀,走在禁军的前列,他听了这些话皱了皱眉。
吕相辞官回乡他不清楚,但那韩副相乃自己大哥的恩师,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巡逻结束,他捡了空隙骑上高头马匆匆回了趟家。
许家在京城的宅子位于崇岚坊,离皇城不远不近,宅子里现在住着刚进京的许老大爷,及许老大许老三两家人。
许琏是许老二的嫡子,文武俱佳,却不喜文官集团的互相撕扯,自愿去了禁军戍守皇城。
本来他不爱管这些文人的斗争,但这事很可能关系到他大哥,那他还是得回去说一声。
时辰尚早,许家前院父子几人正聚在一起用早膳。
许琏进了厅里,行了礼打招呼,如常坐下吃喝。
席间没什么言语往来,安静用饭。
等到都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清清嗓子问道:“大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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